去楼下馒头铺买早餐，正等着刚出锅的糖包，就听见老板娘举着手机跟闺女打电话。“你那加班餐别总吃麻辣烫啊，胃该受不了了”，她一边用夹子翻着蒸笼里的馒头，一边絮絮叨叨，“妈今天蒸了南瓜包，你下班回来拿两个，热乎的养胃”。 早上七点半，楼下馒头铺的蒸笼正冒白汽，我站在玻璃柜台前，盯着最上层那笼糖包——得等老板娘腾出手来夹。 她正举着手机贴耳朵上，左手捏着竹夹子，在旁边那笼南瓜包里翻来翻去，金黄金黄的皮被蒸汽熏得发亮。 “麻辣烫那玩意儿辣乎乎的，你胃本来就弱，天天晚上吃，是想疼得打滚儿？”她声音不高，尾音却有点颤，夹子“咔嗒”一声夹住个鼓囊囊的南瓜包，又松开，“妈今儿发面时加了老南瓜泥，甜丝丝的，不烧心，你下班顺路拐回来拿俩，啊？” 我盯着她手腕上那串红玛瑙珠子，被蒸汽熏得润润的，忽然想起我妈上周视频，也是这样——我随口说句“最近总失眠”，第二天就收到个快递，里面是她晒干的薰衣草，用纱布包着，针脚歪歪扭扭。 或许电话那头的姑娘正对着电脑赶方案，嘴里叼着半根油条含糊应着“知道了妈”，心里却在算：加班到九点，地铁四十分钟，回来拿包子再折腾到住处，怕是十一点也睡不了——她不是不爱惜胃，是没时间爱惜。 老板娘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围裙兜里一塞，掏出个塑料袋，往里面装了三个南瓜包，用红绳系了个活扣，塞进柜台最里面那层；那里没蒸汽熏着，却离门口最近，像是给晚归的人留的一盏小灯。 蒸笼“噗噗”吐着气，糖包的甜香混着南瓜的清甜味儿漫过来，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我妈也是这样，在厨房熬小米粥，一边搅锅一边念叨“等会儿喝两口，发点汗就好了”，其实粥还烫得能烫掉一层皮。 人是不是都这样？隔着电话说“别太累”，其实是想说“我想你了”；往塑料袋里多塞个包子，其实是怕你不够吃？ 老板娘终于腾出手，夹起两个糖包放进我袋子，“刚出锅的，小心烫”，声音比打电话时亮堂些。 走出店门时，糖包的热气透过塑料袋暖着手心，忽然觉得，这城市里藏着好多这样的南瓜包——不显眼，却热乎得能焐化加班夜的凉。 摸出手机，给我妈发了条消息：“今天下班早，回家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