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陈寅恪遭受惨烈冲击。中山大学校园内,贴满了30万张大字报,全部都是针对陈寅恪。
陈寅恪因提倡“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而闻名于世,他博涉多种学术领域,精通多国语言,虽多年在国外留学,却深受家族文化熏陶,具备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学功底。他将文学与历史紧密结合,创造出独特的治史方法,为中国文学和历史研究开辟了新视野,成为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与诗人于一身的学术泰斗。他的治学风格与方法,至今仍为学界推崇。 陈寅恪不仅学识渊博,更是一位引领学术风潮的教育家。他任教于多所大学,课堂上座无虚席,学生们趋之若鹜。他的授课以独特见解和创新内容著称,“新”的知识虽然是学生们从未听过的,却是他多年积淀的学术成果。他从不重复他人或自己的内容,每次讲授皆为一次全新的体验。他上课无需书本和资料,唯一的伴随物是一个茶水杯,这种从容背后是深厚的学识和无尽的积累。 他成长于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家庭,其祖父是清末维新变法中少有的实践者,曾任湖南巡抚;其父则是著名诗人,诗派的重要代表人物。这样的家庭环境使陈寅恪从小浸润在传统文化中,熟读四书五经等经典典籍。成年后,他自费远赴多个国家学习,拓展视野,精研中外文化。尽管没有传统文凭,但他凭借卓越的学术造诣和独到见解,获得了学界的高度认可。他始终在学术道路上孜孜以求,追寻精神与学术的独立自由。
1966年深秋,中山大学的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往日充满书香气息的校园,此时已经被大字报占据。一张张白纸黑字贴满了教学楼的墙面,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图书馆的外墙,甚至连学生宿舍的走廊都未能幸免。这些大字报中,有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陈寅恪。 陈寅恪正在他的书房里,透过紧闭的窗户,外面的喧嚣声依稀可闻。虽然双目失明,但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这位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学者,此时正面临着他学术生涯中最为严峻的考验。 回溯十多年前,陈寅恪来到中山大学时,已是蜚声海内外的学术泰斗。他的研究领域跨越历史、文学、语言学等多个学科,精通多国语言,在敦煌学、历史考据等方面都有开创性的贡献。即便在失明后,他仍然坚持教学和研究工作,完成了《柳如是别传》等重要著作。他的课堂常常座无虚席,学生们专程从全国各地赶来,只为聆听这位大师的教诲。 然而,1966年的政治风暴改变了一切。校园里的大字报数量与日俱增,据统计竟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张之多。这些大字报的内容几乎清一色都是针对陈寅恪的批判。有的质疑他的学术观点,有的抨击他的治学方法,更多的是对他个人生活的指责。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早晨,学校通知陈寅恪必须搬离他居住多年的教职工宿舍。这个决定对于一位年逾古稀、身患多病的老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然而,他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书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卢沟桥事变后22天,日军逼近北平,清华园危在旦夕。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当时已85岁,这位在“一·二八”抗战时曾梦中呼喊“杀日本人”的老人,在日军步步逼近时选择绝食。五天后,他去世了。为父守灵的日子里,陈寅恪右眼因高度近视和用眼过度导致视网膜剥离,几近失明。医生建议手术,但需要长期休养。陈寅恪却毅然放弃手术,为的是尽快离开沦陷区。他深知,这一选择也意味着告别复明的希望。 为父亲守孝49天后,陈寅恪带着妻子踏上了流亡之路。他将藏书寄往长沙,但战火无情,书籍未等到人便被烧毁。随着清华大学南迁,他又匆匆离开长沙前往云南。从此,陈寅恪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学术生涯。他这一生刻意远离政治,专注于学术研究,试图以独立人格守护一个学人的尊严。他拒绝加入任何政治派别,也拒绝为日军服务,即使日本人以优厚条件邀请他到沦陷区任职,他仍坚决拒绝。
陈寅恪的学术风格追求求真、求精。他注重以广博的知识为基础,从关键问题入手,以小见大,探索学术真谛。他认为学问在于对知识的兴趣,而非学位的追求。他会几十种语言,却无任何博士或硕士学位,却因卓越的学识被尊为“教授的教授”。他在教学中向学生强调学习古文与外文的重要性,并提醒他们必须保持健康,以免半途而废。 1938年,陈寅恪带着家人辗转逃亡。当战火蔓延至长沙,他再次背井离乡,最终在香港停留。1940年,他完成了《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提出“关中文化本位说”,以此表达文化精神不灭的信念。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香港,他拒绝接受日军提供的援助,也拒绝担任他们安排的职务。带着对国耻的铭记,他取道广州湾,最终抵达桂林继续教学与研究。他给大女儿取名“流求”,二女儿取名“小彭”,以寄托对国土沦丧的哀痛和家国复兴的希冀。 1969年10月7日,陈寅恪走完了79年的生命。他没有留下遗嘱,却用毕生的著作与精神,镌刻下学术自由与人格独立的永恒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