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0月,74军军长王耀武,把副参谋长柴意新叫到办公室,压低声音说:“余程万那边缺人手,你去常德支援。” 当时的常德城像座被狼群围住的孤堡——日军六个师团十六万人扑来,山炮与掷弹筒的金属冷光刺得人眼疼,而守城的57师八千弟兄,重武器凑不齐一个营,连子弹都得用麻绳串着数。 柴意新揣着命令连夜出发,四个警卫员牵着马在身后跟着,马蹄敲碎湘西的夜,两天两夜没合眼,踏进常德城门时,军靴上的泥块还在往下掉,裤脚结着层薄冰。 余程万握着他的手直哆嗦,这位黄埔三期毕业、陆军大学深造过的四川汉子,没提副参谋长降成团长的茬,只问防线哪里最吃紧。 他看中了城西北角的笔架山,那里岩石嶙峋如犬牙,是日军必经之路。带着3营弟兄挖战壕时,他蹲在地上比划:“深要过腰,宽能卧倒,让鬼子的刺刀够不着咱们的脖子。”战士们埋土制地雷,他笑着补充:“这‘见面礼’,得让他们踩上去就知道常德的厉害。” 日军的进攻比预料中更疯。飞机炸得城头砖石乱飞时,柴意新正趴在战壕里擦驳壳枪,子弹上膛的脆响混着爆炸声。第一波步兵冲上来,他突然站起来,驳壳枪扫出一道火舌:“打!让他们知道57师的枪子不认人!” 渴了就抓把雪塞进嘴里——那年冬天来得早,战壕里结着薄冰;饿了啃口压缩饼干,饼干渣掉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也没吭声。胳膊被弹片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卫生员要包扎,他一把推开:“先救扛机枪的弟兄,我死不了。” 仗打到第七天,笔架山丢了。他拎着机枪带头冲锋,子弹从耳边飞过,他吼得比炮弹还响:“常德是门户,退一步,身后的老百姓就得遭鬼子祸害!拿命填也得把阵地夺回来!”拉锯战里,通讯员倒在他脚边,他捡起染血的命令,扯开嗓子往下传。 有人说他傻——放着副参谋长不当,来守这必死的孤城。那会儿国军里不少人见硬仗就躲,升官发财的心思比枪杆子还重。可柴意新总说:“穿这身军装,就得对得起老百姓叫的那声‘长官’。” 后来常德城还是破了,但十六万日军被拖在城下十几天,后续援军赶到时,鬼子的锐气早没了。收复常德那天,有人在笔架山的战壕里找到半块压缩饼干,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 柴意新没看到这一天。突围时,子弹击中他的胸膛,他倒下的地方,正是当初埋“见面礼”的雷区。手里攥着的,还是王耀武那道命令的碎片。 他用生命应了那句“去常德支援”——不是副参谋长对军长的承诺,是一个中国军人对家国的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