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车间食堂用餐。一女工因来迟没有米饭可吃，食堂人员便给了她两个馒头。可事也凑巧，今天的馒头又黄又硬，女工不想吃，非让食堂再给她蒸点米饭不可。女工叫张桂兰，四十出头， 中午的车间食堂，蒸汽混着油烟味在头顶打转，张桂兰四十出头，工装袖口磨出圈毛边，打卡机“滴”一声时，电子屏显示12:15。 米饭窗口的不锈钢盆已经空了，盆底几粒剩饭黏在上面，像谁不小心洒的碎玻璃。 “妹子，来晚啦，”食堂老李用铁勺敲了敲盆沿，声音混着锅铲刮过锅底的刺啦声，“米饭蒸少了，给俩馒头对付下？” 她接过塑料袋，手指刚碰到馒头就皱了眉——不是平时暄软的奶白，是带着点霉味的土黄色，硬邦邦的，像被太阳晒了三天的旧棉絮。 “李师傅，”她把袋子往窗台上放，声音有点发紧，“能帮我蒸碗米饭不？就一小碗。” 老李擦着额头的汗笑：“蒸笼早停火了，下午还得给夜班备料呢，你这来晚了嘛。” 她没走，就站在窗口边，工装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没看，眼睛盯着老李身后墙上的时钟，秒针咔嗒咔嗒，像在敲她的心。 周围吃饭的工友有几个抬头看，张桂兰平时不爱说话，领料时都低着头，今天怎么跟食堂较上劲了？是馒头真不能吃，还是她突然娇气了？ 手机又震，这次她掏出来，屏幕亮着，是女儿班主任的消息：“小宝中午在学校吐了，说是早饭没吃好，你下午抽空来趟学校？” 她回了个“好”，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再抬头时，眼眶有点红，声音也低了：“李师傅，我家小宝今天不舒服，早上我走得急，她就啃了半块面包，我想着中午吃点米饭，晚上带回家给她熬粥……” 老李手里的抹布“啪”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没擦桌子，转身掀开旁边一个小蒸笼——那是他自己留的晚饭，小半碗米饭，还冒着热气，上面卧着个荷包蛋。 “拿去，”他把米饭倒进她的搪瓷碗，荷包蛋也滑了进去，“别跟别人说啊，下次来早点，我给你留份。” 她接碗时手有点抖，碗沿烫得她指尖发红，却没松手。 旁边一个年轻女工递过碟咸菜：“张姐，配着吃。” 她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纸慢慢展平，把咸菜也倒进碗里，然后从包里掏出个保温盒，小心地把米饭和蛋都装进去，盖子扣得紧紧的。 走出食堂时，阳光正好照在她背上，工装后颈处有块汗渍，像片小小的云。她脚步快了点，保温盒在包里轻轻晃，里面的米饭该凉不了，小宝晚上喝着粥，应该就舒服了吧？ 其实谁也不是非要跟谁较劲，只是这日子里的难，有时候就藏在一碗米饭里，你不问，我不说，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矫情”；你问了，我说了，就成了心里的暖。 下次她会早点来的，老李说会给她留份，那她就早点来，不耽误大家，也不委屈小宝。 食堂里，老李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把那两个硬馒头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对打菜的小王说：“明天多蒸二十斤米饭，备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