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趴在书桌前改简历，鼠标停在 “户籍所在地” 那栏半天没动，听见这话手一下就顿住了。起身开了门，我妈手里还攥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芹菜，塑料袋上沾着点水，滴在玄关的地垫上。她没进来，就靠在门框上，眼睛往我书桌上扫了眼，看见那摞摊开的招聘简章，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问了楼下张姐，她说现在直系亲属户口能迁，你要是找工作用得上，咱这两天就去办。” 我没接话，侧身让她进来。她换鞋的时候，我看见她鞋跟处沾了块泥巴，应该是早上买菜时踩了水坑。以前我总说她买完菜别着急回来，先把鞋擦干净，她总说 “菜放久了不新鲜”，现在还是这样。 鼠标停在“户籍所在地”那栏，光标闪了又闪，我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招聘要求，手指悬在键盘上没动。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我正对着“限本地户籍”的字眼发呆。 门开了，我妈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把芹菜，深绿色的梗上还带着湿土，塑料袋边角往下滴水，在米白色地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她没进来，就靠在门框上，像以前无数次等我放学回家那样，眼睛越过我肩膀往书桌扫——那摞摊开的招聘简章边角已经被我摸得起了毛。 “楼下张姐说的，”她声音比平时低些，像是怕打扰又怕我听不清，“直系亲属户口能迁，你找工作要是用得上，这两天咱就去办。” 我没说话，往旁边挪了挪，让她进来。 她换鞋的时候，鞋跟磕在鞋柜上，发出“咚”的一声。我低头看见她鞋底沾着块泥巴，混着草屑，应该是早上买菜时踩了路边的水坑——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她出门前我提醒过的。 “鞋跟沾泥了。”我蹲下去想帮她擦，她却往后缩了缩脚。 “没事，菜放久了不新鲜。”她弯腰把芹菜塞进厨房，声音从冰箱方向传过来，“张姐儿子去年迁的户口，她说手续不麻烦，带上户口本就行。”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把芹菜一根根择开，手指在菜叶间翻拣，指甲缝里还留着洗不掉的泥土印。 以前我总说她，买完菜在楼下擦擦鞋再上来，地垫洗起来麻烦。她每次都摆手，“菜要趁新鲜吃”，然后趿拉着沾泥的鞋走进来，把菜一股脑塞进冰箱，转身又去拖地垫。 那时候我觉得她固执，现在看着她择菜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视频面试，HR问“是否考虑本地岗位”时，我犹豫的那几秒——原来她都听见了。 “妈，”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那把芹菜，“户口本放哪儿了？” 她手一顿，抬头看我，眼睛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继续择菜，声音却软了：“在你爸那个旧皮夹里，我去拿。” 她转身时，我看见她后颈沾了根芹菜叶，像片小小的绿羽毛。 地垫上的水痕慢慢干了，留下浅浅的印子。就像她这些年的话，从来没说过“我帮你”，却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带着菜市场的烟火气，和没擦干净的鞋跟泥，悄悄站在我身后。 你说，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爱”藏进芹菜叶和户口本里的？ 或许是从她总说“菜放久了不新鲜”，却记得我随口提过的“户籍限制”开始；或许是从我蹲下去想帮她擦鞋，不再抱怨地垫难洗开始。 这两天去办手续时，我得记得提醒她，路上小心水坑。 毕竟，新鲜的菜要趁鲜吃，爱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