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社会,讲究的是“国赖长君”,即国家必须依靠一位成年且有威望的皇帝,才能有效避免权臣干政带来的动乱风险。尤其是在土木堡之变后,国家局势变得风雨飘摇、危如累卵,这一需求显得尤为迫切。明朝正是基于这一理念,土木堡事件发生后,太后一度倾向于立襄王(宣德皇帝的弟弟,同时是正统和景泰两朝皇帝的叔父)为帝。襄王年纪较长,且在宣德年间曾有过监国经验,凭借当时展现出的政治能力,他甚至被认为比景泰皇帝更加稳妥可靠。
关于皇位的继承问题,决定权并不在于谦手中。当时,于谦只是兵部侍郎,暂时代理兵部尚书一职,甚至尚未进入内阁,根本没有参与皇位废立的权力。最终的皇位继承决定权完全掌握在太后手中。即使文臣参与相关讨论,那也是由王直、胡濙和陈循等人主导的,他们在官职和资历上都高于于谦,根本轮不到于谦这种部级官员发言。
于谦升任兵部尚书的时间是在皇位敲定之后,《明实录》明确记载:八月十八日确定朱祁钰为皇帝,八月二十日确定朱见深为皇太子(这意味着朱见深暂时无意即位),而于谦升尚书则发生在此之后。在北京保卫战期间,无论是奏报战况还是事后的封赏,石亨的名次都排在于谦之前。更何况,即便在当时的军事文官系统中,于谦也并非首位,南京兵部尚书与他地位相当,而王骥不仅在职衔上高于他,且作为一位武将,掌握直接兵权,统领外军兵力。更关键的是,于谦与王骥关系不佳,两人不可能相互包容合作。
明代宗朱祁钰的即位并非由于谦促成,因此指责他“大逆不道”并无根据。明朝推崇理学,主流思想强调“重国轻君”,无论皇帝私下如何想,表面上都对于谦给予认可和褒奖,以体现社稷重于君的价值观,这一点并不令人意外。于谦曾言:“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乃天下根本,一旦动摇,天下大势必去矣,难道不见宋朝南渡的前车之鉴吗?”此外,他劝说明代宗接回英宗时也表示,“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他果真怀有诡计,我自有言辞。”事实上,于谦在新旧皇权的七年争斗中,既未积极防范英宗可能复辟,也未对前皇帝和未来宪宗朱见深做出周全安排。这反映出他虽刚直无畏,却在忠诚与责任之间仍有挣扎与矛盾。
那么,什么才叫忠诚?于谦的忠诚毋庸置疑,但他忠诚的是大明王朝,而非明英宗个人。否则,他不会在明英宗近在咫尺时下令炮击也先。明英宗被释放后,当时舆论呼吁复位,然而于谦坚决表示“天位已定”,表明他维护的是朝廷体制而非个人皇帝。
明英宗是否想杀于谦?答案是肯定的,复位的过程是两大政治集团的生死搏斗。明代宗病重,正统集团失去核心,明英宗乘机复位。作为代宗集团代表人物的于谦,必然成为明英宗肃清的对象。不仅于谦,代宗集团的许多成员也遭到清洗,影响极为深远。
这场大清洗的执行绝非皇帝一人决定,敢于推动的人极少。明英宗害怕于谦威望过高,担忧他会反扑,尽管于谦并无此意。于谦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英宗的威胁。后来英宗取消殉葬等一系列措施,实际上是在淡化大清洗带来的负面影响。于谦作为土木之变后的最大救国功臣,死后得以翻案,主要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巨大社会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