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大侄子打电话问:老姑，在家吗？过节了，我给我爸和你每家买五斤牛肉，在家我下

上午我大侄子打电话问:老姑，在家吗？过节了，我给我爸和你每家买五斤牛肉，在家我下午送过去。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没在家，我在沈阳呢。别送了，我过节就在外面玩了。他哼哼半天，说，那好吧。 上午十点，手机在茶几上震了三下，屏幕上跳出“大侄子”三个字——过节这几天，我总盯着来电显示，就怕错过他的电话。 这孩子打小就实诚，我哥俩口子忙，他放学总往我家跑，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扒拉我蒸的糖包吃，嘴角沾着糖渣还咧着嘴笑，说“老姑做的比我妈强”。 去年他刚毕业，在汽修厂当学徒，一个月工资掰成三瓣花，给我哥买酒，给我买围巾，自己却总穿那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鞋边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污。 听筒里传来他带点喘的声音，像是刚从市场跑回来，背景里有卖水果的吆喝：“老姑，在家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雀跃，尾音都飘着：“过节了，我给我爸和你每家买五斤牛肉，在家我下午送过去——新鲜的，刚从肉铺割的，带着血丝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五斤牛肉，按现在的市价得小三百，够他加两次油，够他给对象买支像样的口红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拔高了半分：“我没在家，我在沈阳呢。” “啊？”他的声音沉了沉，像是没料到这个答案，“那……那你啥时候回来啊？牛肉放久了不新鲜。” “过节就在外面玩了，”我捏着手机往阳台走，故意让风灌进话筒，“你看这阳光多好，跟你姑父在故宫门口排队呢，别送了啊，心意老姑领了。” 他没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哼哼”两声，像只被戳破气球的小猪，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那好吧，你在外面注意安全，玩开心点。” 挂了电话我对着晾衣绳上的羽绒服发呆，不是不馋那炖得软烂的牛肉，是想起上周他微信里说“爸说膝盖疼得蹲不下，想买个加热护膝”，转头却把工资全给我哥交了住院费——这孩子，总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把自己的难藏得严严实实。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呢？小时候给他买的巧克力，他非得塞给我半块，说“老姑牙不好，少吃点甜的”，现在长大了，还是这副犟脾气。 下午四点，我哥发来微信，附了张照片：冰箱冷冻层里躺着块用油纸包着的肉，旁边配文：“大侄子把牛肉放我这儿了，说给你留了块牛腩，筋多，你爱吃的那种，回来记得拿。”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不是在沈阳，是怕他刚起步的日子太拮据；知道我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念着他那点笨拙的孝顺。 晚上我给大侄子转了两百块红包，备注写：“给你爸买护膝，剩下的买双新袜子——上次视频看见你袜子脚趾头都快出来了，寒碜。” 他秒回了个“OK”的表情包，后面跟了串省略号，再然后，是一句：“老姑，下次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家窗帘上午还拉开着呢。” 我对着屏幕笑出了声，窗外的月亮正圆，照在阳台那盆他去年送的绿萝上——叶子绿得发亮，跟他眼里的光似的，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