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辽宁抚顺的大帅陵前,一个头发花白的美国人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墓碑上的尘土。 他说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却让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我替您儿子回来看您了”。 这个叫张闾琳的男人,是张学良的次子,离开东北时才10岁,再回来,已经是57岁的美国太空总署专家。 没人想到张闾琳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1990年张学良刚从台湾的幽禁中脱身,定居夏威夷后总对着东北的方向发呆,他拉着张闾琳的手说:“若有机会,替我回去看看你爷爷,看看东北。” 那时两岸往来还不容易,直到1994年,中国航天事业需要国际合作,张闾琳作为航天专家的身份,终于让这场迟到半个世纪的“代父省亲”有了可能。 在北京的航空航天公司,张闾琳站在长征火箭实物前驻足了很久。 他摸了摸箭体的合金外壳,低声说了句“进步真快”。 同行的人说,这位参与过阿波罗计划的专家,眼里的光比看月球样本时还要亮。 谁能想到,当年跟着父母从上海逃难到美国的孩子,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故土的科技发展紧紧连在一起。 到了抚顺的大帅陵,12万多平方米的建筑群刚修缮好不久。 1929年动工的陵寝本是给张作霖准备的,九一八事变打乱了所有计划,成了一座空陵。 张闾琳沿着神道慢慢走,看着那些重新立起来的石象生,突然停在一块未刻完的石碑前,上面的“大元帅”三个字只刻了一半,像极了那段没讲完的历史。 真正让人鼻酸的是在锦州马坊村。 张作霖的墓就在村口,青砖围起来的小院很安静。 张闾琳蹲在墓前,从包里拿出块干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碑上的灰。 他练了三个月的中文,就为了此刻这句话:“爷爷,我替您儿子回来看您了。” 风穿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轻轻应答。 后来在沈阳,辽宁省政府安排了十位老兵和他见面。 92岁的赵新华颤巍巍掏出张泛黄的照片,那是1936年他和张学良在西安的合影。 “少帅那时总说,打完仗就回东北种大豆。” 老人说着,突然哼起了《松花江上》,其他人也跟着唱,唱到“流浪”两个字,调子全跑了,眼泪却都掉了下来。 张闾琳带了台相机,在东北的十三天拍了三百多张照片。 回夏威夷后,他把照片一张张摊在张学良面前。 老人指着父亲墓碑的照片看了很久,手慢慢抚过屏幕,突然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看到东北大学礼堂的照片时,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个圈,“这里,以前有架钢琴。” 离开东北时,张闾琳带走了一把马坊村的黄土,装在个小玻璃瓶里。 后来张学良把这瓶土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旁边是张闾琳小时候在纽约的照片。 那趟跨越太平洋的旅程,不只是替儿子看父亲,更是让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家族记忆,重新有了温度。 就像大帅陵里那盏长明灯,灭了几十年,终究还是被人重新点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