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六楼，没电梯，今天下楼经过五楼，看见五楼住户正往外搬一个桌子，顺口打招呼：搬桌子哈。看她一个人不好搬，就帮忙抬一下下楼梯，她说这桌子放着碍事，要搬下去扔掉，我心想刚好可以放家里放电脑， 六楼没电梯的老楼，我每天爬楼都得数台阶，120级，膝盖在三楼拐角准得咯吱响两声。 今天下到五楼平台，听见“咚”一声闷响，五楼的张阿姨正弯腰扶着个木桌子。 她额前碎发粘在汗湿的皮肤上，蓝色碎花围裙沾着点墙灰，手里攥着块抹布，桌角还搭着半截旧桌布。 我停下脚，手里拎着的垃圾袋晃了晃：“张阿姨，搬桌子呐？” 她直起身，喘着气摆手：“碍事得很，扔楼下垃圾桶去。” 桌子腿蹭着楼梯阶，木茬子刮得墙面掉白灰，我看她后腰弯着使不上劲，伸手搭住桌子另一头：“我帮您抬，当心闪着腰。” 台阶窄，我们俩侧着身往下挪，她忽然说：“这桌子放阳台三年了，原先想着留着当个花架，后来连花都懒得养了。” 我盯着桌面，木纹里还嵌着点红墨水印，像小时候拿钢笔戳的，心里嘀咕：我那台旧笔记本总往茶几上滑，这桌子腿敦实，垫块桌布刚好。 谁能想到，顺手搭把手的事，倒给自己捡了个宝？ 到三楼缓气的时候，她从围裙口袋摸出个薄荷糖，糖纸窸窣响：“你要有用就拿去，扔了也怪可惜的，就是沉了点。” 我手心里全是汗，捏着糖没敢拆：“那敢情好——我正缺个电脑桌呢，回头我给您拿袋苹果上来。” 她笑出声，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客气啥，邻里邻居的，你帮我抬下来，我还省得叫收废品的。” 桌子抬到楼底，她拍了拍围裙上的灰，太阳把她影子拉得老长，一直拖到单元门的铁栏杆上。 我扛着桌子往六楼爬，每上一步，桌腿撞得台阶噔噔响，倒比平时爬楼轻省些——许是心里装着事，脚底下就有了劲。 现在桌子摆在我卧室窗边，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照上来。 红墨水印在光里显出来，像谁用指甲轻轻划了道印子。 楼下传来收废品三轮车的铃铛声，我摸出手机给张阿姨发消息：“桌子放好了，稳当得很，您啥时候在家，我把苹果送上去。” 她回得快：“刚遛弯回来，门没锁，你上来吧，我煮了绿豆汤。” 我抓起桌上的苹果袋往门口走，膝盖好像也不那么咯吱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