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快递站来了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说话有点结巴，问招不招兼职分拣。看他挺紧张的样子，我说缺人，让他明天来试试。 傍晚的快递站总飘着纸箱灰和消毒水的混合味，风扇呼啦转着，把刚到的一批包裹吹得簌簌响。 我正蹲在地上核对着单号，门口传来“请…请问…招…招兼职吗？”的声音，抬头看见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白T恤洗得发旧，手指攥着书包带，指节都泛白了。 他说话时脖子都在使劲，每说一个字像要把空气咬碎，我心里咯噔一下——分拣要跟扫描枪报单号，结巴可怎么弄？ 但他眼睛亮得很，像落了星星，我鬼使神差地说：“缺人，明天早上八点来吧。” 第二天他来得比谁都早，七点半就站在门口等，手里还提着袋热豆浆，说“给…给您的”，豆浆杯壁上的水珠沾了他一手。 分拣时他果然磕巴，报单号“3…347…号”，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旁边的大姐偷偷笑，他脸唰地红了，头埋得更低，手指却没停，把每个包裹按区域码得整整齐齐，连胶带歪了都要捋平。 我当时还想，这结巴的孩子，能撑过第一天吗？ 那天下午暴雨，快递堆成山，系统突然卡了，我急得满头汗，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每个小区的编号、常来的快递公司代码，甚至哪个货架容易受潮，他都标了红笔。 “这…这样…快…快点”，他把本子递过来，说话还是结巴，可眼睛里全是笃定，我按着他的笔记分，果然快了一倍。 后来才知道，他不是天生结巴。 高考前三个月，他爸出车祸，他白天在医院陪护，晚上刷题，熬得扁桃体反复发炎，后来就落下了结巴的毛病；报志愿时特意选了本地的大学，就是想多打几份工，给家里减轻负担——原来他攥紧书包带的样子，不是紧张，是怕被拒绝后，这个月的医药费又没着落。 他把每个包裹都当宝贝似的码好，连边角都舍不得压皱；我看着那本写满笔记的小本子，突然觉得之前偷偷笑他的自己，眼睛真够瞎的；从那天起，我不再催他报单号，只在他卡壳时递瓶水，说“歇会儿，不着急”。 现在他在我这儿干了三个月，说话还是结巴，但报单号时已经能连起来了，“347号…幸福小区…二栋”，声音不大，却稳当得很。 上个月他拿兼职工资给爸爸买了个按摩仪，发来照片时，他站在病房门口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点看不出当初攥书包带的紧张样。 其实啊，遇到说话慢的人别急着打断，你多等的那三秒钟，可能是他攒了很久的勇气。 傍晚的快递站还是飘着纸箱灰和消毒水味，风扇照样呼啦转，只是现在总能听见“347号…放…放左边”的声音，不流畅，却像给这乱糟糟的小站，添了串温温的音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