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忠王李秀成被处斩，死前十六天，他在囚笼中写下五万字。这份供词揭开了太平天国的两个秘密，曾国藩删改大半，雪藏近百年。 木囚窄小得转不开身，铁链磨破了手腕，血痂黏在粗麻衣衫上。李秀成望着牢门外透进的微光，指尖在墙壁上划着字——那些没来得及写进供词的真相，像指甲缝里的泥垢，怎么也抠不干净。 曾国藩见到供词时，案头的茶盏正冒着热气。他逐页翻看，看到“洪氏诸王搜括民财，铜盆铁锅皆入王府”时，手指猛地攥紧，宣纸被捏出褶皱。三日后，幕僚发现供词少了七页，铁盒钥匙被曾国藩挂在了贴身腰带上。 没人知道那七页写了什么。但据湘军老兵回忆，曾大帅当晚在书房踱步到天明，嘴里反复念着“湘军入城，财宝……”后面的话被晨雾吞了。 李秀成第一次对太平天国心寒，是在安徽太湖。他刚把负伤士兵安置进民舍，转身就撞见洪仁发的亲兵撬百姓门锁，铜制烛台被揣进怀里。他拔剑喝止，亲兵却掏出洪秀全手谕：“忠王不得干预王府采办。”剑穗在风中抖得厉害，他最终收了剑，像吞了块烧红的烙铁。 那年杭州解围战，他率部翻山越岭，刀劈清军参将时，左臂被砍得见了骨头。进了城，幼军三千人跪谢救命之恩，他解下干粮分发给孩子，自己啃着树皮。可洪秀全的圣旨半个月后才到，纸上只有“赏赐绸缎十匹”，连句慰问的话都没有。 “天父自会庇佑。”这句话李秀成听了不下十次。每次他建议放弃天京、转战江西时，洪秀全总这样回答，手指捻着胸前的十字架，眼神飘得很远。最后一次，他把圣旨拍在桌上，木纹里渗进了墨迹——那天，南京城外的湘军已经挖到了城墙根。 苏州兵败南撤时，李秀成在太湖边遇到个瞎眼老婆婆。她摸着他的战袍说“将军身上有血腥味，也有米香味”，他红了眼眶，解下佩剑塞给老人：“若清军来了，拿这个当护身符。”三个月后，湘军屠村，老婆婆和那把剑一起，被烧得只剩一堆黑灰。 供词里，他写“太平军之败，非清军强，乃自腐也”。写这话时，他想起洪秀全称“上帝托梦敌军必退”，结果太湖失守，五千弟兄死在泥水里；想起自己入宫请见，却被太监拦在殿外，说天王正在“与天父对话”。 有人骂他是降将，说供词是乞命书。可那些见过他写供词的狱卒说，他从没抬头求过情，只是写到“扰民者斩”时，笔尖在纸上戳出了个洞——那是他在苏州给士兵立的规矩，也是太平天国最早被忘在脑后的承诺。 曾国藩删改供词时，特意划掉了“湘军屠城”的段落。他对心腹说：“此等文字，入了朝廷眼，湘军十年功业便成了笑话。”铁盒锁上时，咔嗒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像极了太湖失守那天，五千亡魂的惨叫。 8月的南京飘着小雨，李秀成跪在石头城下。刽子手举起刀时，他忽然抬头，望向围观人群里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像极了太湖边的老婆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我无愧。” 刀落下去，血溅在青石板上，和雨水混在一起，流进了城墙根的裂缝。那里，还埋着他没写完的字，和太平天国没说透的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