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冬，湖北武当山，一男子上山采药路经一处坟地时，忽然听见“吱吱吱”的鼠叫声。 雪粒子打在枯枝上噼啪响，老刘裹紧棉袄往声音处摸去，坟堆旁的灌木丛里，三只巴掌大的幼鸟缩成一团，冻得直打颤。 他刚把鸟揣进怀里暖着，脚边就踢到块硬东西，半埋在雪里的红漆木板，上头的金粉字被磨得只剩个模糊的“圣”字。 老刘是山下村卫生室的赤脚医生，这天背篓里刚采满半边莲和鱼腥草。 怀里的幼鸟爪子乱蹬，他索性折了松枝编个小窝，垫上内层棉袄。 回到家时天已擦黑，妻子见他抱着鸟窝进门，又瞥见背篓里的红木板，眉头立刻拧成疙瘩：“坟地里的东西也敢往家捡？不怕沾晦气！”老刘没应声，把木板靠在墙角，连夜用干草给幼鸟搭了个更暖和的窝。 转年开春，省里文物普查队来村里宣传政策。 老刘想起父亲传下的药罐，寻思着让专家给看看年份。 队长老李刚接过药罐，目光突然钉在堂屋的柜子上，那块红木板被老刘锯成柜门，“圣旨”两个字正对着门口。 当时老李没说话，转身从包里翻出本《文物保护法》，指着“发现文物及时上报”那条念给老刘听。 后来才知道，这块楠木圣旨板是明永乐十年的东西。 朱棣当年大修武当山，下过十七道圣旨规范道士行为，这块板子上刻的“逐出本山”四个字，正是针对违规道士的惩戒条款。 省博的人来拆门板时，老刘蹲在门槛上抽烟，看着专家用棉线一点点把裂缝里的木屑粘起来。 当时他忽然想起那三只幼鸟，开春后羽毛长齐，往金顶方向飞去时，翅膀扫过雪地的样子像片红漆木片。 按照政策，老刘得了张奖状和两百块奖金。 这笔钱在1983年够买头耕牛，他却用一半打了口铁箱子，专门存放村里交来的“老物件”。 后来镇里成立文物保护站，第一个志愿者就是他。 有次巡山到那片坟地，发现灌木丛里多了个草编的小筐，里面盛着谷粒和碎肉，老刘认得，是邻村猎户老张的手艺，当年就是老张告诉大家，那“吱吱”叫的不是老鼠，是复齿鼯鼠。 现在那块圣旨板躺在省博的恒温柜里，修复师用传统生漆补过的地方，在灯光下会泛出琥珀色的光。 老刘去年去武汉看它，隔着玻璃摸了摸柜子的温度，突然想起四十多年前那个雪夜，把幼鸟揣进怀里时，它们的心跳像极了此刻自己手指下的震动。 从救助一窝小生命，到守护一段历史，有时候人生的转折，就藏在某个你弯腰捡拾的瞬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