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刘伯承元帅在北京逝世。消息传到四川,开县县委立即派出代表赶赴北京,县委书记三次登门,再三恳求将刘伯承元帅的骨灰接回家乡安葬。对此,刘帅的夫人汪荣华虽然深表感谢,但考虑再三,终于还是没有马上答应。 一九八六年,刘伯承元帅在北京去世,终年九十四岁。 消息传到四川开县,县委书记很快托人进京登门,只提一件事:想把老帅骨灰接回老家,让乡亲们有个能磕头、能说话的地方。 骨灰去哪,刘伯承生前早就说清楚。 不修坟,不进陵园,骨灰要撒到生活过、打过仗的地方,回到人民和战友中间。 汪荣华把这几句话当成硬杠杆,报请党中央批准,又定了几条规矩:沿途不惊动党政机关,不设灵堂,不安排吊唁,不搞新闻热闹,事按程序办,人走得干净。 十月十六日,人民大会堂追悼会结束,骨灰从大会堂悄悄移回家中。 家属把骨灰分成六等份,用红绸布包好,再放回骨灰盒,准备掺些鲜花花瓣。六份骨灰,对应六个站点:四川泸州、太行山、大别山、淮海战役第二阶段主战场宿县、南京军事学院旧址,最后一份留给四川开县赵家场。 军委批准这条路线,由军委办公厅一位傅姓干部带队,刘太行兄妹和相关同志随行。 空军派出三叉戟专机,十月二十一日从北京起飞。 西郊机场举行送别仪式,中央军委、三总部和在京各大单位负责人到场,三军将士行完最后一个军礼,专机才带着骨灰离开首都。 天气预报说华北有大风,原定先去太行山,只好改成先落南京。 按照汪荣华的交代,南京机场没有迎接仪式,只是军区派车把人接进招待所。 向守志等首长提出,把骨灰撒在原南京军事学院院内刘伯承当年办公、居住的小楼旁的小花园,种两棵松树,立一块石碑,上刻“刘伯承元帅骨灰撒放处”。 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小花园里哀乐响起,刘太行兄妹把骨灰撒进树坑,在场的人默哀、鞠躬、填土,这一份骨灰留在了军校老院子里。 当天下午,专机飞到徐州,空军调来里二型小飞机,载着刘太行和工作人员飞往宿县。 到达宿县上空时,舱门一开,风像刀子一样往里灌,只能关门降高,再在离地三五百米处重开舱门,一把一把把骨灰撒下去。 下面这一片,是淮海战役第二阶段主战场,在刘伯承指挥下,国民党黄维兵团十万之众就在这里被消灭。之后飞机继续向西,飞临大别山上空时压低高度,在山顶绕了一圈,算是向挺进大别山、为战略大反攻牺牲的烈士致礼,再落重庆。 气象预报说连日大雾,小飞机起不了飞,一行人改走水路,由部队联系民生轮船公司租船,从朝天门逆水到泸州水面,在长江里撒下一份骨灰,也顺带向当年泸顺起义的记忆点个头。 泸州一程走完,焦点真正落到了开县。 北京来的工作人员先从重庆赶往梁平,泥巴路走得车轮直打滑,晚上才到机场。 万县地委和开县县委的干部早已等候。 图表一挂上墙,意思就亮出来:县里打算修刘伯承纪念馆、新陵墓,修一条通往重庆的公路,还要办酒厂、烟厂、“黄桔出川”等企业,总共向中央要一千万元。 县里看的是发展机会,北京来的干部看的是执行决议,只能说明,此行是按党中央和汪荣华的决定来撒骨灰,《人民日报》已经讲过,骨灰要撒到战斗过的地方,不是来选墓地、批项目。 第二天,工作人员进了赵家场。 十月下旬,山坡上黄桔挂满树。赵家场北头一座坐北朝南的三合院,是刘伯承的老屋。 沿着小路往东走不远,山坡上两个农民正在坑里打水泥槽,说是县里让给刘伯承修新坟,坑上原本是一座土坟,是刘伯承父母的墓。 北京来的干部只好当场说明,刘伯承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军队元帅,后事要按党中央、中央军委决定办,真要修墓也不会这样悄悄动土。 不久,刘太行一行从重庆抵达开县,报社和电视台记者也到了。 县里在会上把规划又讲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客从主便,在一个县里,县委集体决定的事,就要执行”。会场一下子静下来,目光都落向刘太行。 刘太行示意北京来的同志先说。 那位干部提起党章里的话,谁听谁心里有数:骨灰安排要听中央。刘伯承的骨灰,是按批准的撒放方案回到开县,不是来修坟立碑;骨灰要撒掉,《人民日报》已经向全国和世界讲明白,谁也不能再悄悄改口。 刘太行随后发言,先向家乡父老道谢,又说父亲一辈子念着祖父母,是孝子,只是按照党中央决定,死后再修一座大坟头,不太合适。万县地委的领导随即表态,骨灰回到开县,是对全县人民的信任和鼓励,撒法该按北京同志传达的意见来办。 气头压下去一些,几方开始商量具体办法。 定下的结果很朴素:在县礼堂开一次老干部追悼会,在赵家场故居门口两边种两棵白果树,把属于开县的那一份骨灰撒在树坑里,骨灰盒和盖在上面的党旗交给家乡保存。 追悼会那天,礼堂外广场挤满了人,许多人在门口抬头望,只想看一眼老帅的子女。 刘太行兄妹被众人推到门口高处,通过喇叭向全县父老问好、致谢,再回到赵家场,把骨灰撒进白果树根部。 那一年的十月,几位老帅相继离世,有人的骨灰撒进山河,有人的名字留在老区百姓的哭声里,也留在那几棵树、那几道水渠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