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北京知青邵东平娶了地主家的女儿,洞房花烛夜,新娘问他“东平哥,我家出身不好,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这句话在土窑洞里飘了很久,像挂在梁上的油灯,明明灭灭。 那年头,地主成分就像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多少想说的话。 崔秀云攥着衣角的手沁出了汗,她知道自己这身份,能嫁给知青已经是做梦,可梦里的人会不会醒,谁也说不准。 邵东平当时心里也打鼓。 1968年从北京下乡到山西崔家庄时,他还是个连锄头都握不稳的愣头青。 队长崔明德把他安排进知青组,后来才发现这队长竟是地主成分,每天上工都得先接受社员“教育”。 本来想安安分分挣工分,可偏偏跟崔家闺女对上了眼。 崔秀云跟别的农村姑娘不一样。 那天邵东平帮崔家运粮食,累得瘫在磨盘旁,姑娘递过来的搪瓷缸里,居然飘着几朵野菊花。 更让他意外的是,夜里收工路过窑洞,听见她在背“床前明月光”,这在满村都是文盲的地方,简直像听到了收音机里的戏文。 1969年公社批斗会,崔明德被按着头弯腰,邵东平看着不忍心,趁人不注意悄悄把脚伸过去垫在老人膝盖下。 这事后来被知青组长郑明捅到公社,说他“阶级立场有问题”。 本来想写份检查应付过去,后来发现崔秀云偷偷塞给他的鸡蛋,居然是她攒了半个月的口粮。 1970年底,崔明德把邵东平叫到窑洞里,桌上摆着半瓶没开封的汾酒。 “我家成分你清楚,”老人喝了口酒,眼睛红了,“你娶秀云,这辈子都别想回城了。 ”邵东平没说话,把那瓶酒倒进两个粗瓷碗里,一碗递给老人,一碗自己干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决定,一半是冲劲,一半是真动心。 婚礼办得跟做贼似的。 1971年开春,公社批斗会刚结束,崔秀云穿着打补丁的红袄,邵东平借了同伴的蓝布中山装,在大队部领了张纸就算结了婚。 洞房就是崔家西头那孔小窑洞,墙上还贴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 夜里秀云哭了,说连累他成了“地主女婿”,邵东平把棉袄脱下来给她盖上,自己蹲在灶门前抽了半夜旱烟。 公社知青办的人找他谈话那天,北风刮得正紧。 干部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说只要写份悔过书,跟崔秀云划清界限,还能保留他的知青骨干身份。 邵东平攥着笔杆,纸上写了又划,最后只留下一行字“她是我媳妇”。 那时候真没考虑过前途,就觉得撒手不管,还算个男人吗? 北京的家里来信了,他妈在信里哭,说邻居都骂她养了个“阶级敌人”。 邵东平回信说秀云会纳鞋底会种地,比城里姑娘能干,结果被他爸把信撕了寄回来。 后来秀云知道了,啥也没说,默默给北京寄了双棉鞋,鞋里还塞了包自己晒的干辣椒。 1979年政策松动,知青开始返城。 郑明托人给邵东平带信,说能帮他办回城手续。 那天邵东平正在院子里修拖拉机,秀云抱着孩子蹲在旁边递扳手。 “回北京吧,”她突然说,“孩子也该去城里读书。 ”邵东平手上的活停了,看着窑顶上的炊烟,觉得这土院子比啥都亲。 现在老两口还住在崔家庄,院子里种着秀云喜欢的月季花,邵东平把当年的破窑洞翻新了,安上了玻璃窗。 儿子在县城开了家农机店,女儿成了医生,每年都想接他们去城里住,老两口总说住不惯。 前阵子村里修族谱,邵东平的名字后面跟着秀云,旁边备注着“1971年结婚,育有一子一女”,简简单单一行字,写了五十年。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当年那张结婚证,照片上两个人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手里攥着《毛主席语录》,可眼睛都笑弯了。 秀云指着照片说“那时候你头发多黑。 ”邵东平笑着回“你那时候辫子才叫长。 ”其实心里清楚,能在那个年代守住一个人,靠的从来不是头发和辫子,是两个人揣着的那点实在。 这世上的感情,有时候就像崔家庄的老窑洞,看着土气,却能挡住五十年的风雨。 成分这东西早成了历史,可当年那句“你对我是真心的吗”,现在听着,还跟刚说出口时一样清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