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嘶鸣未歇，尘沙未散，哥舒翰已经被捆得像条死狗。他曾是二十万大军的主帅，是唐玄宗亲信倚重的柱石。可现在，他双手反绑，脸贴黄土，跪在安禄山面前。 安禄山冷笑着看他，问了一句，满是讽刺。而哥舒翰，跪得毫不犹豫，嘴里连连讨好，甚至主动请缨劝降李光弼，换自己一条命。 这一幕，若说是忠臣的陨落，倒不如说，是帝国崩塌的真实缩影。 755年冬，安禄山起兵反唐，兵锋直指东都洛阳。一年之间，河北全线崩盘。玄宗紧急调集兵力，命哥舒翰为节度使，统领二十万大军死守潼关，誓保长安不失。 哥舒翰当时是唐军的最后一道盾。他性格刚烈，手段凶狠，自信潼关固若金汤，能挡住安禄山南下的路。他修城筑堞，调兵布防，摆出一副“誓与潼关共存亡”的架势。 但问题不在关口，在人心。 副将王思礼看得清楚，杨国忠这颗毒瘤不除，反贼的旗号就永远站得住脚。他建议哥舒翰“清君侧”，杀杨国忠，反制叛军。可哥舒翰不敢。他忠于玄宗，却不敢背叛命令。于是，眼睁睁错过了唯一能逆转的机会。 局势愈发胶着，安禄山派大将崔乾祐设伏诱战。哥舒翰判断失误，带兵出关，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只带数百骑逃回潼关。此战之后，潼关兵败如山倒。 他坚持不住了。 756年6月9日，潼关彻底失守。 哥舒翰仓皇逃进城内，却被下属火拔归仁擒住，转手押送洛阳，投降安禄山。昔日唐军主将，顷刻间成了阶下囚。 押解途中，哥舒翰并未反抗。他知道，这一局已输了。他不是败给了崔乾祐，也不是败给安禄山，而是败给了朝廷的昏聩，和他自己的迟疑。 到了洛阳，安禄山亲自接见这个“昔日劲敌”。看到哥舒翰被五花大绑带到面前，安禄山没动怒，反倒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早已没了军威的大将军，忍不住讽刺。 哥舒翰却跪了。毫无骨气地跪了。他嘴里一口一个“圣人”，承认自己有眼无珠，说愿意归顺，只求不杀。 这幕场景，让安禄山大喜。他不是缺将，他缺的是能劝降敌军的“唐朝招牌”。哥舒翰开口愿劝李光弼，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政治胜利。 安禄山当即任命哥舒翰为“司空”，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摆出一副高看忠臣的姿态。可背地里，他又杀了火拔归仁——这个出卖主将的人，也不能被信任。 哥舒翰写信劝降李光弼、郭子仪等旧部。可唐军早已明白其被俘，不再信任。李光弼直接将劝降信焚毁，并上奏朝廷，请求彻底削去哥舒翰的名号，清除其影响。 唐军将士中，开始流传哥舒翰“反叛求荣”的笑柄。他昔日的威望，就这样被自己一跪毁尽。 安禄山虽然封他为宰相，但始终提防。他不让哥舒翰接触军政要务，不许他离开洛阳，只是偶尔带他出席场面，用作“降将活广告”。 哥舒翰也心知肚明。他当初跪下，是想求一线生机；如今活着，却如行尸走肉。每天在洛阳禁苑中游走，像一个被遗忘的幽灵。 他或许后悔过。也或许，从未真心想反唐。但帝国的崩塌，早就不由个人意志左右。他只是无数棋子中，被牺牲最早的一枚。 757年，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弑杀。 安氏内部爆发权力斗争，叛军元气大伤。唐军趁势反攻，收复长安与洛阳。安庆绪见局势不妙，开始清算潜在威胁。 哥舒翰这位“唐降将”首当其冲。 他并未重新出现在战场，也没再劝降其他人。安庆绪下令将其秘密处决，地点不明，方式不明。只是有史书记载，他“以反贼处斩，弃尸于道”。 唐廷收到消息后，追赠他太尉之职，谥号“武愍”。 一个被俘被辱、名节尽失的败将，最终在史书里留了一个“忠臣”的尾巴。但历史记得的，是他跪在敌人面前的那一刻，是他一封封投降信，是他毁掉半壁江山的选择。 哥舒翰不是第一个在敌人面前跪下的大将，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他的下跪，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彻底失守。他没有翻盘机会，也没有翻案空间。他活着，却早死了。死在潼关溃败的那一夜，死在跪下的一瞬。 历史不会怜悯败者，也不会原谅软骨。安禄山讥笑他，不只是笑一个俘虏，更是在笑整个腐朽的唐朝军政系统——将士无谋，宰相无能，皇帝无觉。 而哥舒翰，只不过是这个乱局中最先倒下的一个。 他本可以更硬一些，可惜，他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