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不喜欢我的亲家母了，才不到六十岁，整天住在我儿子家里好吃懒做的，我这个超过六十岁的人都还在为了我的儿子去外面打工，我有退休金，我亲家母也有，可是我们对待孩子的方式上真的差别太大了。 六点半的工地食堂刚歇火，我摘下沾着油烟的围裙，车筐里装着给孙子买的草莓——今天早下班，想给孩子个惊喜。 推开儿子家门时，亲家母正窝在沙发里，电视开着戏曲频道，她手里剥着瓜子，壳儿撒了小半茶几。我心里那点热乎气，瞬间凉了半截。 她比我小五岁，退休金每月比我还多两百，怎么就整天赖在这儿？我六十出头还在食堂颠勺，她倒好，太阳晒屁股才起，午饭等儿媳下班做，下午要么打麻将要么看电视——这叫哪门子帮忙？ 上个月我试探着问：“亲家，楼下新开的老年大学有书法班，不去试试？”她嗑着瓜子抬头：“我去了，谁陪小宝睡午觉？”我当时就噎住——小宝都上幼儿园了，午觉在学校睡，她这话哄谁呢？ 直到上周三，我替同事顶班到晚上八点，路过儿子家楼下，看见亲家母背着小宝在小区里走。孩子趴在她肩上，小脸红扑扑的，她走得很慢，左手一直托着孩子屁股，右手扶着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才想起，小宝上周发烧，儿媳说请了两天假，原来她请的是亲家母的“假”。 第二天我去儿子家，看见茶几上放着张单子，是小宝的推拿疗程，亲家母的名字签在“监护人”那一栏，旁边还有行小字：膝盖积液，避免久站。我突然想起，她总穿宽松的裤子，原来不是懒，是腿不舒服。 我一直以为母爱就得是实打实的“做事”——我年轻时起早贪黑摆地摊，供儿子上大学；现在打工，也是想给他们多攒点首付，怕他们在大城市受委屈。可亲家母呢？她退休金一分没动，全给小宝存着报兴趣班，说孩子得有个爱好傍身；她不做饭，是怕儿媳嫌她口味重，总放花椒；她总坐着，是医生让少走动，说膝盖再磨损就得做手术。 我们俩，一个把“拼命”当爱，一个把“守着”当爱，到底谁错了？ 那天我没走，留下来和她一起包饺子。她擀皮儿慢，手有点抖，我才发现她右手食指关节肿着——是常年给小宝削苹果削的，孩子不爱吃果皮，她就一点点削得干干净净。 “亲家，”我递过一个刚煮好的热饺子，“下次小宝想吃草莓，我多买两盒，你也尝尝。”她愣了愣，往我碗里塞了个大虾仁的：“你也别太累，食堂的活儿重，我听小宝说，你上次切菜切到手了？” 现在我还是每周去工地，只是车筐里除了草莓，偶尔会多装袋山药——她膝盖不好，山药炖汤养着，医生说的。 昨天我又早下班，推开门时，看见她正站在厨房，背对着我剥山药，阳光从窗户斜进来，照在她花白的发顶，和我车把上挂着的、沾着泥点的劳保手套，轻轻晃了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