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公说，放暑假了把孩子放回乡下爷爷奶奶家，呆个半个月再回来，我们俩也可以过一下二人世界。老公正对着电脑改方案，闻言敲键盘的手顿了顿：“你确定？上周小宝还说要跟爷爷学钓鱼。”他转头时，眼镜滑到鼻尖——这副眼镜还是结婚时买的， 暑假前的周三傍晚，我窝在沙发里刷育儿群，瞥见老公对着电脑改方案的背影——键盘敲得噼啪响，屏幕光映得他后颈汗津津的。 “把小宝送乡下去住半个月吧？”我突然开口，声音被空调风吹得有点飘，“爷爷奶奶念叨好几回了，我们也能过过二人世界。” 他敲键盘的手顿了顿，没回头：“上周小宝趴在我膝盖上画钓鱼竿，说要跟爷爷学怎么把蚯蚓穿在钩子上。” 我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育儿群里都在晒“独立带娃三周崩溃实录”，我原以为送走孩子是给彼此松绑，却忘了那支被小宝涂成彩虹色的塑料鱼竿，早被他塞进了书包侧袋。 老公终于转过来，眼镜滑到鼻尖——这副黑框眼镜还是结婚时买的，镜腿磨得发亮，他用食指把它推上去，指腹有块浅褐色的茧，是常年握鼠标磨的。“你是不是觉得最近太累了？”他突然问。 我没说话。上个月结婚纪念日，我们在楼下面馆分了一碗牛肉面，他接了三个工作电话，我回了两条班级群消息，面条坨了才想起碰杯。那一刻确实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对方了。 “其实我爸妈上周打电话，说院里的石榴树结果了，让小宝回去摘。”他把笔记本合上，挪到茶几上，“还说……想让我们也回去住几天。” 我愣了愣。去年爷爷摔了一跤后，奶奶总在电话里说“你们忙就别回来了”，却在视频时偷偷把摄像头转向客厅墙上小宝的照片墙——从满月到六岁，一张没落。 那天晚上我失眠，摸黑走到小宝房间，看他抱着奥特曼玩偶蜷缩成一团，睫毛在月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突然想起他三岁时第一次去乡下，追着老母鸡跑摔进泥坑，爷爷举着竹编斗笠给我们挡雨，斗笠边缘的竹丝刮过我脸颊，有点痒，又有点暖。 我们到底在期待什么样的二人世界呢？是没有孩子吵闹的安静，还是能像刚结婚时那样，手牵手在路灯下慢慢走，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第二天早上我煎了荷包蛋，老公把眼镜推回鼻梁——镜片边缘有道小裂痕，是小宝去年玩滑板车撞他时划的。“要不，我们一起回乡下住一周？”他把煎蛋夹进我碗里，“白天陪小宝钓鱼，晚上让我爸妈带他睡，咱俩去村口老槐树下坐着吹吹风。” 我咬着蛋，看见他耳后那道浅浅的疤——是大学时骑单车带我去看星星，摔沟里被树枝划的。那时候我们以为，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后来才发现，它是把很多人的牵挂，织成一张软软的网。 小宝醒来时，书包已经收拾好了，彩虹鱼竿斜斜地靠在门边。他抱着奥特曼冲到老公面前：“爸爸，爷爷会教我钓小龙虾吗？”老公把他举过头顶，眼镜又滑下来，这次他没推，就那么架在鼻尖上笑：“钓不上来就罚你给爷爷捶背。” 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那副旧眼镜上，反光里，我好像又看见了十年前那个在民政局门口，紧张得眼镜一直滑的年轻人。 原来所谓二人世界，从来不是减去谁，而是我们仨，还有电话那头的牵挂，一起慢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