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93岁，卧床十年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老妈准时醒。先摸黑给姥姥翻个身，再挪到窗

姥姥93岁，卧床十年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老妈准时醒。先摸黑给姥姥翻个身，再挪到窗边摸降压药。药片在铝箔板上压出深深的印子，她得用牙咬开包装。厨房飘来小米粥的糊味。我冲进去时，老妈正拿手绢擦眼睛。锅边结着焦黑的嘎巴，她举着铲子的手直打颤："火开小了......"话没说完，里屋传来姥姥的咳嗽声。 姥姥93岁，在床上躺了整十年。 老妈今年六十八，这十年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每天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透，她就跟上了弦似的坐起来。 先摸黑挪到姥姥床边，把老人家翻个身——姥姥后背早就磨出了褥疮，不勤翻身不行。 然后摸到窗边的小柜子，降压药的铝箔板被她捏得边角发毛，药片压出的印子深得能卡进指甲缝，她得用牙咬开包装，咔嚓一声，药片滚进手心。 昨天晚上我起夜，看见她房里灯还亮着，她正拿棉签给姥姥擦嘴角的口水，棉签杆在她指间转得飞快。 今天早上我醒得早，听见厨房有动静，过去一看，小米粥在锅里扑腾，糊味顺着锅盖缝往外钻，像只小手挠鼻子。 我赶紧推门进去，老妈正背对着我，拿块洗得发白的手绢擦脸，那手绢边角都起了毛球，是我上初中时给她买的。 锅边上结着一圈焦黑的嘎巴，铲子杵在里头，她握着铲柄的手一抖一抖的，跟打摆子似的，指关节泛着白。 我问她咋了，她转过身，眼睛红得像兔子，嘴哆嗦着说：“火开小了……本来想熬稠点，姥姥爱吃米油厚的……” 话没说完，里屋突然传来姥姥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跟破旧的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响。 我以为她是心疼粥糊了，刚想说“糊了就糊了，咱再煮一锅”，就看见她另一只手偷偷往腰后藏——那只手昨天给姥姥翻身时扭了，贴了块麝香壮骨膏，药味混着小米粥的糊味，在厨房里飘成一团。 十年了，每天给姥姥擦身、喂饭、换尿布，晚上两小时起一次夜给她喝水，老妈的腰早就直不起来，去年体检医生说她腰椎间盘突出，还有中度贫血。 她总说“习惯了”，可习惯哪能让人手不抖呢？哪能让人半夜偷偷揉腰呢？ 锅里的粥还在咕嘟，糊味更浓了，像要把整个屋子都染成焦黄色。 我接过铲子，说“妈你去看看姥姥，这儿我来”，手指碰到她手背，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 她没动，盯着锅里的粥发愣，过了会儿才小声说：“你姥姥以前最疼你，你小时候她总熬小米粥，上面漂着层米油，你能舔半碗……” 里屋的咳嗽声停了，老妈突然站起来，往卧室走，背影驼得像个问号，脚步轻得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 我看着锅里焦黑的粥，拿铲子扒拉了一下，底下的米都粘成了黑疙瘩，突然想起昨天她咬开铝箔板时，嘴角沾着点银色的纸屑，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原来那些说“习惯了”的日子，不是习惯，是拿肉长的身子骨，一天一天硬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