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经历一场大火和土改之后外婆家成了普通农户。外公家暴

我妈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经历一场大火和土改之后外婆家成了普通农户。外公家暴、重男轻女相当严重，当时他在一个打米厂任厂长，据说还养了个外室，于是外婆和当大姐的我妈首当其冲成了他的出气筒。外公打人下死手，听我大舅说我妈大概五六岁时候，外公让她去摘菜，她当时正好肚子疼就蹲在火塘边呻吟没动，外公暴怒过来抓着她头就往火塘里摁，我妈半边脸瞬间起了燎泡，头发都烧没了。好在年纪小后来慢慢愈合了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伤疤。妈妈从小很聪明，爱学习，但是外公认为女孩子上学没啥用，不给上。妈妈就跟着村里的老奶奶起早贪黑去摘茶叶，挖药材到镇上卖，给自己挣学费买书买文具。然而外公还是觉得家里没人干活，不允许去。于是她每天早早起来把家里水缸挑满，把早饭做好，做完所有家务再爬几十里山路飞奔着赶去上学。放学再一路打着猪草回家。偶尔天气不好猪草没打满，或者回家晚了一点耽误了做晚饭，迎接她的又是一顿暴打。用石头砸用镰刀砍用扁担抡用锄头劈，打一顿能让妈妈躺床上半个月起不了身，还不让吃饭的那种。但就这样，妈妈还硬是咬着牙坚持上到了高一。高中在另一个镇需要住校，然而外婆生病了，很严重，外公让外婆躺在家里自生自灭。我妈没办法只好退学回家照顾外婆。因为我妈身材好长得清秀又有文化。镇上组建民兵，村里就推荐我妈去了，还能算工分。外公终于不拦着了。那两年大概是妈妈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吧，她很快当上了镇民兵队长，获得唯一一个使用冲锋枪的资格。也有了一个心仪的当老师的对象。然而她每天背着冲锋枪英姿飒爽训练的模样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力，刚退伍不久的我爸。我奶奶家是镇上的，有点家底。我爸也长的一表人才，而且退伍回来国家还给分配了工作。他一眼相中了我妈去我外婆家提亲。我妈不答应，我外公就去镇民兵队大闹了一通，逼着我妈回家了。他说我妈那个对象当老师是臭老九、下三滥。最终我妈也没犟得过，只好答应了跟我爸订婚。订婚之后我妈本来想晚一点结婚，多跟我爸处处了解一下，然而我爸狡猾，三天两头往我外婆家跑，我外公说人家有闲话，就逼着他俩结婚。我妈当时也实在受够了外公的家暴，想早点逃离，就这么稀里糊涂嫁给了我爸。从此，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奶奶家家底是不错，然而这家人却是超出人性的自私凉薄。奶奶当医生天天下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来不往家拿一分钱。爷爷好赌，一年有360天都在牌桌上最后生生把我太爷爷传给他的一个农具厂输没了。我爸是老大，下面有五个还未成年的兄弟姐妹。他成家以后就大包大揽了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和所有开销。然而他那点微薄的薪水远远不够。于是老妈除了要给全家人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还得到处开垦荒地种菜卖做小生意打小工，想方设法挣钱补贴家用。大着肚子也没停过。我妈说那几年她基本就没吃饱饭，好不容弄点钱买点米面，拿回家她还没吃上一口就秒光了。没过两年，我爸自私、懒惰、暴躁、虚荣、不负责任等等家族里带来的孽根性一一暴露。更悲催的是，他也家暴，还酗酒。每次喝完醉醺醺回来就破口大骂，骂我妈，我舅舅姨姨还有外公外婆。接着把家里砸个精光，然后打我妈。把身怀六甲的我妈从楼梯上一脚踹下来。亏得我妈体格好，孩子没事。后来我家那边的山里发现了金矿，好多人蜂拥而至去采私矿。我爸也心痒了，把公职一辞跑山上挖矿去了。我妈一个人在家带着还是婴儿的我哥替他养着那一大家子人。终于攒了一点点钱，我妈想自己建个房子搬出来住。自己找工人没日没夜的干。我爸还是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也就那段时间怀上了我。我爸带话回来说要是生个儿子他就回来看看，生个丫头就算了。不巧生了个我，因为过度操劳又营养不良，我出生时候面黄肌瘦还带着病，我奶奶说养不活的又是个丫头片子赶紧扔掉，我妈死死护住带着我搬到了那个建了一半的四面漏风的简陋房子里才保下我一条小命。坐月子我外婆实在心疼她偷偷给她拿了二十个鸡蛋，我奶奶过来看到了直接拎走了。苦苦捱了几年后，又怀上了我弟弟，那些年计划生育严，她去了计生站准备打掉，然而领了药回来吃，同去的个个都打下来了她肚子疼了一个星期孩子也没下来，又去做人流，但是我爸不在没人给她签字，医院不让做。又拖了好久才去，结果因为胎儿太大了做不了了，我爸就不让她打了等她生下来就带着我弟一起跑到外地躲计划生育去了。在外地那几年算是我家最幸福最接近正常人家的时光了。我爸脑子活，很快在一个刚起步的工厂找到事做，靠自学当上了厂里总工深得厂长器重，我妈也勤快好学当上了计量班组长，他俩工资不低，就在老家购置了不少房产和门面。我也过上了小公主一般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我爷爷得了肺癌跑到我家去找我爸，让我爸给他治，那些叔叔们也轮流着过去让我爸给他们找事做。然而好吃懒做的他们能干点啥呢？都是干不了几天就被厂里开除了。继续在我家赖着混吃等死。而大一点已成家的那两个弟弟呢，一人拿了一间我家老家的门面说要做生意，转头就给卖了。再后来就忽悠我爸回老家办工厂。我爸当时已经在外地投资了一个厂子的，但也不知他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咋的，竟然信了那俩货的邪，把外地厂子火速关了带着我们全家回老家去重新办厂。没资金，把我家里所有房产抵押贷款来搞。自然是没搞起来，亏得一塌糊涂。房子全卖了抵债了，跟那俩货要他们私自卖掉的房子钱，俩货寻死觅活就是不给，我爸遭此打击一蹶不振，酗酒更甚了，后来因为酒精中毒精神也出了点问题某一天离家出走消失不见了。我家一夜回到解放前，我妈带着我们兄妹仨开了个小吃店维持生计。还得养已经中风瘫痪的我奶奶。原本轮流养的但那几家都虐待她，到我家以后她就死活不走了。那几家借坡下驴说出生活费让我妈帮忙照顾，结果是一家给了一个月后就都消失不见了。好不容易把我兄妹仨拉扯大了。不成想我哥也继承了我爸家那边的基因。早早辍学跟一群小混混抽烟喝酒打架，要不就喝醉了满到处睡。我妈白天忙活一整天，晚上也不敢睡觉，惦记着我哥担心他惹事又担心他醉死在路上。于是整夜整夜地打着手电筒去找我哥。才刚过四十的我妈那些年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瘦得不成人样。好在她还有一个我，虽然因为开窍晚生性顽劣，也不怎么让她省心，但至少没闯什么大祸，成绩还一直挺好。所以那些年再苦再累，她从未提过一句不让我读书，而且只要我想买书，她砸锅卖铁也要给钱。大约我就是她这灰暗一生中唯一的光了吧？后来我考上大学，父亲病好回家又开始做生意挣钱，生活逐渐好起来了。这期间我哥结婚了，娶了个小太妹，还不幸又染上了毒瘾。夫妻俩把我爸给他买的大货车卖掉祸祸光以后，生下我侄女就离婚了。我哥没钱养我侄女，拿白开水当奶喂我侄女差点没给她饿死，喝醉了把她压身子底下差点没压死。我妈去城里看见这场景实在心疼，就把孩子接回来自己养了。我哥也跟着回来顺理成章又开始混吃等死。我爸看不下去想教训我哥，于是父子俩在家天天开打。家里三天两头被砸的稀烂。我妈一个人要带孩子还要顾着那俩怕他们出人命。本就已苍老不堪的样子又瞬间老了好多。再后来我爸心脏病发去世了。我哥越发猖狂，每天逼着我妈给钱。不给就砸东西。我实在看不下去，一次次想让我妈过来海南跟我过。但是她放不下，她说外婆还在，侄女还小，我哥如果她不管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一辈子啊，她管了无数的人，却没有顾上管自己一下下。过几年侄女终于长大了，然而，又继承了她爸的基因……不学习，懒得令人发指，每天变着法子骗或者偷我妈的钱。跟社会小青年鬼混，我妈每天不是在学校听老师教训就是在找她的路上。我说，妈，你别管他们了，你来我这吧。你也过过正常人的日子。说的次数多了，侄女和我哥也终于伤她伤得透了，终于松动了，说明年等你侄女上了初中可以住校了我就过来。让他父女俩自生自灭去，再也不管他们了。我喜极，忙忙开始着手准备她过来的事宜。然后，五一的一天，我弟打来电话，说老妈走了，车祸………她才刚过六十岁的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