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45年深秋，长安城西明寺的晨钟突然哑了。 当禁军士兵的斧头劈向寺门铜环时，76岁的住持玄果法师正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案上写《金刚经》，最后一笔"如露亦如电"还没写完，木屑就落满了经文。 这场从长安开始的风暴，三个月就席卷全国。 各州府的军队像割麦子一样拆毁寺庙，镀金的佛像被扔进熔炉，熔化的金水顺着沟槽流进官府的钱袋。 有小沙弥躲在佛像肚子里，听着外面僧侣被殴打哭喊，直到被士兵拖出来剃头还俗。 当时有人统计，全国4600多座寺庙就这么没了，连偏远山区的小佛堂都没能幸免。 寺庙消失的背后，是朝廷和僧侣们几十年的账没算清。 唐朝法律规定寺院土地不用交税，也不用服劳役。 安史之乱后，很多地主把田产"捐"给寺庙，自己当"寺户"，既逃了税又保住了财产。 到武宗时期，全国一半的好地都挂在寺庙名下，国库收入越来越少，连军饷都发不出来。 唐武宗刚登基那年的祭天大典上，给道士赵归真赏了黄金百两，却只给佛教代表赐了匹粗布。 他常说"佛是胡神，中国不用敬"，这话传到宫里，官员们很快明白该怎么做了。 其实从武则天那会儿起，佛教就太掺和政治，有的寺庙甚至私藏兵器，僧尼还不用登记户口，官府连人都管不了。 道士们在这场风波里出了不少力。 赵归真每天给武宗炼丹时，总说佛教"耗民财，惑人心"。 其实早在隋朝，就有个叫傅奕的官员写过《废省佛僧表》，说僧侣"衣必锦绣，食必粱肉"。 这些话传到武宗耳朵里，灭佛的决心就更坚定了。 拆寺的命令下到江南时，杭州灵隐寺的僧人想出个办法：把佛经刻在石头上藏进山洞。 可官兵还是来了，把五百罗汉像砸得粉碎。 有意思的是，武宗下令"每州只留一座小寺"，结果很多地方官把寺庙改成了道观，连名字都换成"玄妙观""清虚观"。 灭佛后第一年，朝廷确实多收了三百万石粮食，二十多万僧尼还俗成了农民和士兵。 但好景不长，第二年武宗吃丹药中毒死了，宣宗继位后偷偷让僧人回小寺庙念经。 只是那些被烧掉的佛经、砸烂的佛像，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西安碑林博物馆里，还能看到几块被砸过的唐代佛碑，裂痕像蜘蛛网一样爬满碑文。 当年灵隐寺僧人们藏在山洞里的佛经，成了今天研究唐代佛教的孤本。 我觉得处理宗教问题就像治水，堵得太狠会决堤，放得太松又会泛滥，唐武宗大概是没明白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