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红烛还在大明宫的梁上淌着蜡油，太平公主却在婚床上用金簪划开了武攸暨的衣袖。 那个三年前还在长安西市为薛绍买糖人的少女，此刻眼里只剩下冰冷的刀锋。 长安的雪总在正月里来得突然。 就像太平公主十七岁那年，元宵夜的灯会让她遇见了薛绍。 当时的他穿着月白长衫，站在朱雀大街的灯笼下，手里提着给母亲买的药包。 她借着看灯的由头跟了三条街，回宫后就抱着武则天的胳膊撒娇，非要嫁给他。 那场婚礼轰动了整个洛阳城，婚车从端门排到了通化门，路上撒的铜钱让乞丐们捡了三天。 可好日子没过几年，薛绍的哥哥就卷进了李冲的谋反案。 太平公主跪在武则天的长生殿外，从天亮磕到天黑，额头渗着血求母亲放过丈夫。 她记得母亲当时正对着铜镜描眉，只用眼角瞥了她一眼，说："你是皇家的女儿，就该懂什么是大局。 "三个月后，薛绍死在了狱中，留下三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后来武则天把武攸暨塞给了她。 新婚那晚，这个武家子弟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说："公主嫁的不是我，是我武家的势力。 "太平公主没哭，只是默默拔下头上的凤钗，在他胳膊上划了道血口子。 这段婚姻维持了不到半年，两人就分房而居。 宫里的人说，那段时间总能看到公主府的侍卫往城外送麻袋，里面装着被打残的少男。 看着她从温婉公主到鞭笞侍从的记载，我觉得这背后藏着的，是一个女人在封建皇权下的彻底绝望。 她开始模仿武则天的做派，在府里养了二十多个男宠，听说有个叫崔湜的诗人，因为写得一手好诗被她留在身边三年。 有次大臣们在朝堂上弹劾她，她直接带着男宠坐在帘后听政，气得宰相韦安石摔了笏板。 神龙政变后，太平公主帮着李显复位，被封为镇国太平公主。 那几年她权倾朝野，七个宰相里有五个是她提拔的。 每次进宫议事，李显都要亲自给她递茶。 可她总在深夜独自坐在薛绍以前常去的书房，手里摩挲着那枚他送的双鱼佩。 有宫女说，曾看见她对着玉佩喃喃自语："要是当年没遇见，多好。 "先天之变时，李隆基带着禁军冲进公主府。 太平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就像当年她母亲那样。 她没反抗，只是把双鱼佩塞进嘴里想吞下去，被士兵用刀柄敲掉了牙。 临死前她望着窗外，那里曾有棵薛绍亲手栽的石榴树，后来被武攸暨砍了改成练武场。 薛绍墓里出土的双鱼佩现在放在陕历博的展柜里，玻璃上还留着参观者的指纹。 太平公主最后住的宫殿早被改成了太学的讲堂，学生们在里面背《史记》的时候，不知道脚下的地砖曾染过这位公主的血。 这个在权力场里打滚半生的女人，终究没能像普通女子那样，和心爱的人守着一树石榴过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