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0年以后,吴德就不再出现在公开场合,因为他已辞去了一切职务,当然这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辞职的。 那只伴随他多年的牛皮公文包,后来成了家里书柜的收纳盒,装着老花镜和没看完的《资治通鉴》。 1980年的冬天,这位65岁的老人收拾好办公室最后一件私人物品。 没有送别仪式,只有秘书红着眼圈递来的保温杯,杯壁还留着"为人民服务"的烫金字迹。 他摆摆手说"别送了",转身走进长安街的人流里,背影和晨练的老干部没什么两样。 退休后的日子过得像老座钟,规律得让人安心。 每天清晨五点半,家属院的槐树下准能看见他打太极的身影,动作慢悠悠的,倒比当年主持会议时从容得多。 警卫员后来回忆,老人书桌抽屉里总锁着个旧笔记本,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最多的一句是"改革要稳,民心要暖"。 那年深圳特区刚起步,报纸上连篇累牍讨论"时间就是金钱"。 他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读,突然抬头对儿子说"这口号听着扎耳,但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就是硬道理"。 说这话时,窗台上的绿萝正抽出新叶,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1995年春天,80岁的吴德躺在病床上,拉着子女的手交代后事。 "骨灰撒黄河"五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明天买斤白菜"。 床头柜上摆着本翻卷了角的《毛泽东选集》,夹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1949年他和战友们在西柏坡土坯房里的合影。 葬礼那天没发讣告,只有几个老同事自发来送行。 有人带来束野菊花,放在简单的骨灰盒旁。 当骨灰顺着黄河水流淌时,送行的人突然发现,这场景和老人常说的"共产党人来去赤条条"竟如此契合。 那只旧公文包后来传给了孙子,里面的老花镜早磨花了镜片。 孙子偶然发现夹层里藏着张字条,是老人用铅笔写的:"当官一场,不带走片瓦,留下心安"。 此刻黄河水正拍打着岸边的鹅卵石,哗啦声里,仿佛有人在轻轻说"够了,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