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快递，趿着拖鞋跑过去开门，一拉门就愣住了。二叔站在门垫上，穿的还是住院时那套洗得发白的格子病号服，外面套了件旧棉袄，左边的胳膊不太敢动，挎着个印着医院名字的布袋子，右腿每迈一步都得先顿一下，裤脚沾了点路边的黄土，脸白得没血色，嘴唇干得爆了皮。 我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扶着二叔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胳膊上的骨头硌得慌，棉袄里像没填多少棉絮，风一吹都能看见衣料贴在身上。“叔，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还得在医院观察几天吗？” 我一边扶他往屋里走，一边往门外看，没看见堂哥的影子 —— 之前一直是堂哥在医院陪二叔的。 二叔坐在沙发上，身子还往前倾着，好像不敢把重量都压在靠背上。他把布袋子放在腿边，手指抠着袋子边缘，好半天才开口：“医院…… 催缴费了，你哥他…… 说没钱，让我先出来。” 我听见这话心里一沉，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看着二叔捧着杯子的手在抖，水洒出来几滴在裤子上，他赶紧用袖子去擦。 “哥怎么能这么干？之前不是说二叔的医药费他来承担吗？”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二叔喝了口温水，嘴唇稍微润了点，却还是低着头：“他说厂里最近没活，工资没发，还说我这病花钱像填无底洞…… 昨天我跟他说要续交费用，他跟我吵了一架，推了我一把，我右腿就是那时候磕在床沿上的。” 我这才注意到二叔的裤脚往上捋一点，能看见一块青紫色的瘀伤。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掏出手机给堂哥打电话，响了五六声才接，那边背景音吵得很，像是在打麻将。“哥，你在哪呢？二叔现在在我家，你怎么把他从医院接出来了？还让他自己过来的？” 堂哥在电话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少管闲事，我跟我爸的事不用你掺和。他那病治了快半年了，我哪还有钱？让他先在你那住几天，我凑凑钱再说。” 我气得手都攥紧了：“凑钱？你昨天推二叔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凑钱？他现在右腿都不敢使劲，你让他在我这住，你到底想不想管？” 没等堂哥回话，我直接挂了电话。转头看见二叔红着眼圈，赶紧压了压火气，跟他说：“叔，您先在这住，我现在就去找哥，这事必须说清楚。” 我找了件我爸的厚外套给二叔披上，又拿了双棉拖鞋让他换上，然后扶着他下楼，打车往堂哥家去。 到了堂哥家小区，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看见堂哥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提着个空酒瓶。他看见我们俩，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爸，你怎么还跟过来了？我说了我没钱！” 二叔想往前走，被堂哥一摆手拦住：“别进来，我这房子小，住不下。” 我把二叔往我身后护了护，盯着堂哥：“哥，二叔是你爸，他现在生病需要人照顾，你把他从医院赶出来，还不让他回家，你这叫孝顺？” 周围邻居听见声音都探出头看，堂哥脸上有点挂不住，伸手想拉我：“你别在这嚷嚷，有话回家说。” “回家说可以，但你得先让二叔进去，再把医院的缴费单给交了。” 我从二叔的布袋子里拿出病历本和缴费单，“你看二叔这胳膊，这腿，都是因为生病遭的罪，你小时候发烧，二叔背着你跑好几里地去医院，现在他老了，你就不管了？” 堂哥盯着缴费单，又看了看周围邻居的眼神，脖子往下缩了缩。这时候二楼的张阿姨探出头说：“小伟啊，你爸对你多好啊，你可不能这么对他，不然别人该戳你脊梁骨了。” 堂哥的脸越来越红，最后挠了挠头：“爸，对不起，我…… 我这就带你上去，明天就去医院交费用。” 二叔听见这话，眼圈一下子就湿了，我扶着他往楼上走，堂哥在前面开着门，还回头帮二叔拎布袋子。进了屋，堂哥赶紧给二叔倒热水，又拿了水果出来，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我看着这场景，心里的气也消了，想着总算让二叔能好好过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