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松山战役前,外国战地记者采访娃娃兵:“马上就冬天了,你穿草鞋不冷吗?”娃娃兵:“我没打算活到冬天!”
那年云南的夏天热得反常,松山顶上的黄土被晒得发烫,这座扼守滇缅公路咽喉的山头,成了中日两军争夺的焦点。
日军早在两年前就占领了这里,他们在山体里挖出蜘蛛网般的坑道,架起机枪迫击炮,把整座山变成了铁桶般的堡垒。
中国远征军要打通这条国际运输线,就必须啃下这块硬骨头。
仗打到七月份,远征军已经发起九次大规模冲锋,山坡上层层叠叠堆着尸体,野狗在焦黑的树桩间打转。
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让指挥部揪心,原本五个满编团现在凑不出两个完整连队。
重庆的征兵处早就放低了门槛,可来报名的多是些半大孩子。
军需官老周翻着花名册直叹气:"昨天收了个贵州娃,还没步枪高,饿得直啃征兵处的桌子腿。"
这些娃娃兵大多是战争催生的苦命人,有的父母死在鬼子刺刀下,有的家里揭不开锅。
十二岁的陈有礼就是为口饱饭参的军,他记得入伍那天炊事班蒸了白面馍,咬下去满嘴麦香。
军装是成人尺寸改的,袖口挽了三道还盖住手指头,训练场上,教官教他们装子弹、瞄准、扣扳机,后坐力经常把瘦小的身子掀个跟头。
真正上战场那天,太阳刚冒头,九岁的张全胜把舍不得吃的麦饼塞进挎包,跟着队伍往山坡上爬。日军机枪"哒哒"响起来时,他学着老兵的样子匍匐前进,过大的钢盔不停往下滑。
突然前面炸开个火球,气浪掀飞了他的鞋,光脚踩在滚烫的弹片上竟不觉得疼。
这孩子后来被俘时,从破军装里掉出半块发霉的麦饼,那是要带给阵亡战友的祭品。
松山战役最惨烈的阶段,娃娃兵们被编入敢死队,他们背着炸药包,趁着夜色摸向日军碉堡。
有个四川娃子出发前把珍藏的玻璃珠塞给战友:"帮我收着,回来还要耍哩。"结果那串染血的玻璃珠,至今还藏在云南抗战纪念馆的展柜里。
军医发现,许多娃娃兵冲锋时怀里揣着识字本,铅笔写的"杀敌报国"字迹还新鲜着。
这些孩子用命换来的胜利,在九月初见了分晓,当青天白日旗终于插上松山顶时,活下来的娃娃兵蹲在战壕里数子弹壳。
有个孩子突然放声大哭:"班长说打完仗教我写名字,可他名字我还不会写..."
阵地上顿时哭声连成片,连抬担架的民夫都跟着抹眼泪,据战后统计,七千多伤亡官兵里,未成年的娃娃兵占了两成。
活下来的幸运儿,日子也好不到哪去,十六岁的杨光才返乡时,发现自家田契早被保长卖了。
他后来在昆明码头扛大包,右腿就是那年冬天冻坏的。
更让人心酸的是身份认同的撕裂,1984年修烈士陵园时,管理员对着花名册发愁:半数娃娃兵墓碑只能刻"无名氏",他们用命守住了山河,却连名字都没留下。
如今站在松山战场遗址,四百多尊青铜雕像静静立在山坡上,有座九岁小兵的雕像格外引人注目,他挎包上歪歪扭扭刻着个"娘"字,这是根据幸存者口述还原的话。
游客常在这里捡到生锈的弹壳,偶尔还能发现半截铅笔头,纪念馆的留言簿上写着:"他们用没长成的脊梁撑起了今天,我们得让太阳永远照在这片土地上。"
这些娃娃兵的故事,早该被更多后人知晓,落成的雕塑群里,专门辟出块空地摆着搪瓷碗、弹壳串成的项链。
有对夫妻每年清明都来摆上水果糖,说是要补上孩子们没尝过的甜味,曾经有个戴红领巾的小姑娘问讲解员:"小哥哥的鞋怎么破了个洞?"
讲解员蹲下身轻声说:"那是当年跑得太急磨破的,他光着脚丫子跑赢了子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