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林风眠母亲被族人抓去“沉塘”，年仅7岁的他拿起一把砍柴刀就冲向人群，怒吼道：“放开我妈，我要杀了你们！” 1991年8月12日，香港港安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91岁的林风眠躺在病床上，瘦削的身体在白色床单的包裹下显得格外单薄。护士们发现，这位在国际艺坛享有盛誉的老画家，总是在昏迷中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林老先生，您已经在香港住了十几年了，这里就是您的家啊。＂护士轻声安慰道。但林风眠只是摇摇头，浑浊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眷恋和痛苦。 那是在1907年的一个黄昏，7岁的林风眠正在帮祖父磨凿子，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喧哗声。他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一群族人围在院子中央，母亲被绳子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衫破烂。 ＂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竟敢和染坊的小子私奔！＂一个族中长老愤怒地指着阙阿带，＂按照族规，这样的女人必须沉塘！＂ 7岁的林风眠被这一幕彻底震撼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恐惧在他幼小的心中爆发。他猛然推开房门，在院子里四处寻找着什么。很快，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把砍柴刀上。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林风眠抓起那把对他来说显得过于沉重的砍柴刀，摇摇晃晃地冲向人群。 ＂放开我妈！我要杀了你们！＂稚嫩的声音在黄昏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族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孩子，此刻就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双眼通红，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刀。 ＂快拦住他！＂有人大喊道。 几个大人连忙上前，费了好大劲才从林风眠手中夺过砍柴刀。小风眠被死死按住，但他仍在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放开我妈！放开她！＂ 林风眠的拼死反抗虽然没能改变母亲的命运，但至少保住了她的性命。最终，族人们没有选择沉塘这种极刑，而是将阙阿带卖给了远方的人家。从那以后，母子再也没有见过面。 在1925年的春天，26岁的林风眠刚刚失去了德国妻子罗达和刚出生的孩子。妻子死于产褥热，孩子也跟着夭折了。林风眠独自坐在巴黎郊外的墓地里，面前是一块还没有刻字的石碑。他从包里取出祖父传给他的雕刻工具，开始一刀一刀地在石头上刻着。 从黄昏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林风眠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刻着。路过的法国人看到这个东方青年如此痴迷地工作，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观看。当太阳升起时，石碑上已经刻满了精美的花纹和图案，那是中西合璧的艺术杰作。 ＂先生，您是专业的石雕师傅吗？＂一个法国老人好奇地问道。 林风眠摇摇头，眼中含着泪水：＂我只是想为我的妻子做点什么。＂ 痛失母亲的童年阴影，加上失去妻儿的成年悲剧，让林风眠对＂救母＂这个主题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从1937年抗战爆发后，一直到晚年，他的画作中反复出现《白蛇传》《华山救母》《宝莲灯》等题材。在这些作品里，主人公都在拼命营救自己的母亲，就像7岁时的他举起砍柴刀冲向族人一样。 1928年4月，当28岁的林风眠出任杭州国立艺专校长时，年过花甲的蔡元培坚持亲自为他主持开学典礼。站在西子湖畔，林风眠心中燃起了用艺术救国的雄心壮志。 ＂放松一点，随便一点，去读一些文艺、哲学、历史方面的书吧。画不出来就不要画，出去玩玩。＂这是林风眠经常对学生说的话。他从不死板教学，而是希望学生能够用心去表达自己独立的思想。 在他的悉心栽培下，杭州艺专培养出了赵无极、吴冠中、李可染、朱德群等一大批后来享誉国际的艺术家。其中赵无极和朱德群更是成为了法兰西艺术学院的终生院士，这在华裔艺术家中极为罕见。 ＂西湖会成为中国文艺复兴的佛罗伦萨！＂林风眠的好友林文铮曾经这样豪情满怀地预言。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林风眠不得不带着200多名师生踏上西迁之路。在钱塘江南星桥码头，几只破旧的木船载着这些满怀艺术理想的师生，向着未卜的前程驶去。 更让林风眠心痛的是，当1945年抗战胜利，他回到杭州时，发现自己的几幅巨幅油画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布条。包括曾经在异国大放光彩的《摸索》，批判军阀暴政的《人道》和《人类的痛苦》，都被日本兵割得七零八碎。 ＂这些画，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林风眠望着那些残片，眼中满含泪水。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林风眠本以为艺术的春天来了。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中西融合的绘画理念在政治挂帅的年代显得格格不入。1951年春天，51岁的林风眠再次黯然辞职，离开了心爱的西子湖畔。 1956年，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他的妻子、女儿和女婿离开上海去了巴西，这一别就是22年。 56岁的林风眠再次孑然一身，独居在楼上的小阁楼里。孤独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想起苦难的母亲，还有死于产褥热的罗达母子。所有的情感，都只能倾注在画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