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7年,五十一岁的岳钟琪熬过五年监禁后,被贬为庶人,十年之后,大金川叛乱,乾隆帝想起了这位被遗忘的老将,下旨让他以总兵衔出征。 西北的风沙卷着雪粒打在岳钟琪的脸上,六十岁的老将正站在自家田埂上,手里还攥着刚锄完地的锄头。传旨的太监骑着快马踏破了村口的宁静,明黄的圣旨展开时,围观的乡邻都惊得屏住了呼吸。没人能想到,这个在村里种了十年地的老农,竟是曾经威震西北的宁远大将军。 十年前走出天牢时,他一头青丝已落满霜雪。回四川老家的路上,他把官服与兵书扔进了嘉陵江,只留了一把锄头和半袋谷种。村里人只知道他是“犯过错的旧官”,却常见他帮李家耕荒田,替张家请郎中——田埂上的泥点溅在褪色的粗布衫上,倒比当年的铠甲更合身。 “爹,您都六十了!”儿子岳濬红着眼眶拽他的衣袖,“大金川的碉楼比山还硬,土司的刀子比西北的风还利!”岳钟琪没回头,正用粗布擦拭墙上挂着的佩刀,刀鞘上的锈迹蹭在布上,簌簌掉渣。“当年圣祖爷让我带三千人追着准噶尔跑了八百里,如今乾隆爷信我,我怎能让他失望?” 出征的队伍里,年轻将领们私下嘀咕:“一个种地的老头,能懂什么山地战?”岳钟琪听见了,却只在扎营后带着亲兵往山坳里钻。他在崖壁上摸出常年运粮的马蹄印,在石缝里捡到土司兵掉落的青稞饼——这些细碎的发现,比任何兵书都管用。 他没听副将强攻碉楼的建议,反而挑了三百个擅长攀岩的兵卒。月黑风高夜,他亲自带队攀着葛藤翻过山崖,像壁虎贴在绝壁上。粮草营的火把刚亮起,他一刀劈开寨门,三百人如猛虎下山,把粮仓里的青稞、酥油烧了个干净。 没了粮草的土司兵开始逃散,莎罗奔在碉楼里急得转圈。帐下谋士劝他死守:“岳钟琪老了,撑不了多久!”他却猛地拍桌子——三十年前跟着岳将军平西藏时,这位老将带着五十人就敢闯叛军大营,如今怎会怕他这点碉楼? 岳钟琪的使者在寨门前喊话时,莎罗奔正盯着帐外的尘土发呆。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单骑而来,银须在风中飘动,还是当年那个眼神锐利的将军。“末将……见过岳将军!”他“扑通”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响,连帐外的卫兵都听见了。 “朝廷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给百姓留条活路。”岳钟琪扶起他,指尖的老茧蹭过莎罗奔的胳膊——这双手握过刀,也握过锄头,此刻却让土司觉得比铁链还沉。三日后,莎罗奔开寨归降,大金川的炊烟又像往常一样升起。 班师路过旧村时,乡邻们笑着喊“岳将军”,他却摆手:“叫我老岳头就行。”可转身时,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锈迹没了,露出锃亮的钢,映着田埂上的稻浪。 回京后,乾隆要他留在京城享福,他却摇头:“西北的风沙养人。”两年后,重庆民乱,他带病出征,病逝在军营里,享年六十二岁。乾隆罢朝一日,御笔写下“襄勤”二字——这两个字里,藏着一个武将从田埂到沙场的一生。 如今说起岳钟琪,人们总提他平定大金川的战功,却少有人知他种了十年地的坦然。其实,能在朝堂风波里挺直腰杆,在田间地头放下身段,才是真正的“忠肝义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