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末,是一个非常动乱的年代。而东北地区的国营机械厂,也同样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历史洗礼。这个曾经威震一方的巨型企业,被瓦解成了无数个零散的工厂。而其中那些下岗的工人们,则无一不在满怀失落和无助的困境中挣扎着。 咱们聊聊90年代末的东北。 那几年,空气里似乎都飘着一股生锈的味道。你要是那个时候在沈阳、哈尔滨或者长春的街头走一走,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电视里放着《从头再来》,刘欢唱得豪迈,但听在很多此时此刻不得不走出厂门的人耳朵里,那是一种钻心的滋味。 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那只是一段写在历史书上的“经济转型期”,但对于亲历者,那是天塌下来的声音。 咱们手里拿着一份国家统计局的资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建国70年来,咱们从一个农业国变成了世界第一工业制造大国。2018年工业增加值突破了30万亿。这数据漂亮不?真漂亮。但这每一个小数点的增长背后,都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尤其是对于东北这片“共和国长子”生长的土地而言。 想当年,大概是“一五”计划时期,东北那是什么地位?咱们看数据,1952年到1978年,工业增加值年均增长11.5%。那时进了国营大厂,就等于端上了金饭碗。穿上一身劳动布的工作服,走在街上那是昂首挺胸的。厂里有医院、有学校、有澡堂,甚至连火葬场都有对接的。一个人进厂,这辈子加上下辈子的事儿,厂里都给你包圆了。那时候的工人,是主人翁,是硬通货。 可是到了90年代末,风向变了。 那是中国工业必须经历的一次刮骨疗毒。资料里提到,改革开放后,我们要建立门类齐全的现代工业体系,要优化结构。那些老旧的、臃肿的、效率低下的产能,必须被淘汰。道理咱们都懂,但当这把手术刀切到具体的人身上时,那是真疼。 一夜之间,曾经轰鸣的车间安静了。几千人的大厂,说解散就解散,说改制就改制。买断工龄,这个词儿现在听着陌生,当时却是无数家庭饭桌上最沉重的话题。几万块钱,买断了你几十年的青春,也买断了你对未来的安全感。 我认识一位老师傅,姓张,八级钳工。在厂里那是技术大拿,闭着眼睛能摸出零件几微米的误差。98年那会儿,他下岗了。他跟我说,刚接到通知那天,他在车床前站了整整一个下午,把那个把他还得油光铮亮的手轮摸了又摸。他不信啊,他有一身本事,怎么国家就不要了呢? 这就是当时的现实。市场经济的大潮来了,它不管你过去有多荣耀,它只看效率,只看利润。 那段时间,东北的冬天似乎特别冷。你会在菜市场看见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在卖大葱;你会在寒风里看见曾经的车间主任蹬着三轮车拉客。他们眼神里那种躲闪和尴尬,是那个时代最刺痛人的画面。这就好比一个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突然被推到了荒野里,告诉他:以后你得自己找食吃。 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群体的阵痛。 资料里说,2018年咱们的汽车产量连续多年蝉联全球第一,高铁动车组成了中国名片。这些成就怎么来的?除了技术的进步,更离不开体制的改革。而这场改革的代价,很大一部分是由这些默默无闻的下岗工人承担的。他们让出了位置,承担了改革的成本,用自己家庭的跌落,换取了整个国家工业机器的轻装上阵。 那时候社会上流传着很多话,有的说他们懒,有的说他们观念落后。这种话,听着让人寒心。要知道,在计划经济的指令下干了半辈子,他们习惯了听从安排,习惯了螺丝钉的角色。突然把螺丝钉扔到大海里,你让他怎么立刻学会游泳? 但东北人骨子里有股韧劲。 你看后来,这些散落在街头巷尾的“零散工厂”并没有彻底熄火。摆摊的、去南方打工的、开出租的,他们咬着牙,硬是把日子扛过来了。虽然不再是“主人翁”,但他们成了自己生活的孤勇者。 咱们回过头来看这段历史,不能只盯着那个“混乱”的表象。那是一场悲壮的突围。 从建国初期的纱、布、火柴,到现在的神威太湖之光、北斗导航,中国工业实现了从跟跑到领跑的跨越。这个跨越的过程中,90年代末的国企改革是一个必须要过的坎。如果不打破那个“大锅饭”,如果不进行那场痛苦的剥离,我们的企业就不可能在后来的WTO时代里,跟那些国际巨头哪怕有一战之力。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无法理解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但咱们得记住。今天的岁月静好,世界第一制造大国的荣耀,不仅仅是写在文件上的数据,更是那一代人隐忍的泪水和弯曲的脊梁换来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总会有碾碎的砂砾。对于国家来说,那是一次成功的战略调整;对于家庭来说,那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我们讲这段故事,不仅是为了怀旧,更是为了给那段历史一个公允的注脚。 那些在寒风中推着自行车、后座上绑着所有家当的背影,他们不是失败者,他们是时代的负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