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告诉我，之前有人给爷爷算命，他可以活到79岁，也不会拖累家人，其实我是不相信的，爷爷的生活习惯并不好。爷爷今年75，烟龄快五十年了，每天雷打不动两包烟，而是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看着外面的树发呆。我进去给她递水，听见他跟奶奶说：“那算命的不是说我能活79，不拖累你们吗？现在看来，是要食言了。”奶奶没说话，就坐在他旁边擦眼泪。 爷爷今年七十五，打火机在指间咔嗒响了快五十年，阳台那张小凳的腿，磨出了圈浅白的印子。 每天两包烟，烟灰缸里的烟蒂总堆得像座小坟头，他就坐在那，盯着窗外那棵老樟树的枝桠发呆，烟圈悠悠往玻璃上飘，聚成一片模糊的雾，把树影泡得软软的。 我端着水杯进去时，正听见他跟奶奶说话，声音比平时低了半调，像被烟呛着似的，带着点咳。 “那年算命的说我能活七十九，不拖累你们——”他捏着烟盒的手指关节发白，烟盒边角都被捏得起了毛边，“现在看来，怕是要食言了。” 奶奶没接话，手里的抹布在茶几上擦了第三遍同一个地方，然后慢慢挪过去，把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往自己腿上拉，掌心贴着手背揉了揉，就像给他焐那只一到冬天就发僵的老寒腿。 我站在门口没动，水杯沿的温度慢慢凉下去，手心里沁出点汗。 以前总觉得算命的话是瞎扯，爷爷的烟一根接一根，咳嗽声能把墙震得掉灰，可此刻听着他说“食言”，心里却像被烟蒂烫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酸。 他说的“拖累”，是上个月半夜咳得喘不上气，奶奶扶他去医院时，在走廊里摔的那一跤，膝盖青了好大一块，好几天都弯不利索；是我给他买的戒烟糖，总被他偷偷塞回抽屉，包装纸都没拆过，说“这玩意儿比烟还苦”。 那些被烟雾熏黄的手指，真的数得出剩下的日子吗？还是他只是怕，怕自己躺病床上，看不见阳台那棵树春天抽新芽，夏天落满蝉鸣？ 那天下午，我把阳台的烟灰缸换成了陶瓷的，边缘磨得圆圆的，不容易磕着他的手，又搬了把小椅子放在他旁边，说“以后我陪你一起看树”。 他没说话，只是把烟盒往我这边推了推，烟丝从开口处漏出来一点，像撒了把碎星星。 后来奶奶跟我说，爷爷那晚没再抽烟，就坐在小凳上，看树看到月亮爬上来，树影在他脸上晃啊晃，像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里，会动的皮影。 现在我每天进去给他递水，都会多坐一会儿，陪他看那棵树。 他不说活多久，我也不问，就听他讲以前那棵树开花时，他怎么用竹竿打下来给奶奶做书签，讲树下埋着他年轻时藏的酒，现在挖出来还能不能喝。 前几天收拾阳台，发现小凳底下压着张纸条，是爷爷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七十九岁那年，要给老婆子买棵新的桂花树。” 烟盒还放在旁边，是空的，被阳光晒得有点褪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