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瓜棚里躲雨，撞见村花换衣裳，她怒拧我一身包，讹了我一辈子，那天雨下得邪乎，跟老天爷拿瓢往下泼似的。我从地里往家跑，裤脚全湿了，鞋里能养鱼。路过村西头那片瓜地时，瞅见地头搭着个瓜棚，竹子杆搭的架子，盖着塑料布，看着能遮雨，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那天的雨邪乎得很，豆大的点子砸在玉米叶上噼啪响，跟老天爷把天河捅了个窟窿似的。 我从南坡地往家跑，裤脚卷到膝盖，泥水还是顺着小腿往下淌，鞋窠里灌满了水，每跑一步都“咕叽”一声，像揣了两条泥鳅。 村西头那片瓜地是老王家的，地头搭着个瓜棚，竹子杆歪歪扭扭支着，顶上蒙着块发灰的塑料布，边角被风撕出几道口子，看着倒能遮雨——那会儿哪顾得上想别的，活命似的往里钻。 刚猫腰进去，就听见“呀”一声尖叫，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我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见棚角堆着的麻袋后面，村花正背对着我，花格子衬衫脱了一半，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后背，头发上还沾着片南瓜叶。 她猛地转过身，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个红瓤西瓜，也不管不顾，抡圆了就朝我砸过来——西瓜在我脚边炸开，甜水混着雨水溅了我一裤腿。 “流氓！”她骂着扑上来，指甲跟小钩子似的，在我胳膊上、后背上拧了好几个紫疙瘩，疼得我嗷嗷叫，想躲又没处躲，棚子就那么点地方，退两步就顶到竹竿架了。 雨还在下，她突然停了手，胸脯一起一伏，指着我鼻子说：“我衣裳被你看了，你得负责！” 我当时懵了，负责？怎么负责？给你买块花布？还是赔你个新瓜棚？ 后来过了好些年，她才跟我说，那天她是去瓜棚里拿忘在那儿的梳子，想着雨大没人来，才敢脱了湿衬衫想晾晾——哪成想我跟个冒失鬼似的撞进来，她又羞又气，手里刚好有个没吃完的西瓜，想都没想就砸了。 就因为那声尖叫、几个紫疙瘩，我开始天天给她家挑水、割猪草，后来她爹说“要不你俩处对象吧”，我红着脸没敢摇头——谁能想到，当年躲雨躲进的瓜棚，成了我这辈子的“贼窝”，把心都给偷了去。 那天后，我胳膊上的疙瘩半个月才消，她却天天端着碗红糖鸡蛋来“看我”，其实是监督我干活，鸡蛋黄都给我，自己光吃蛋白。 现在她成了我老婆子，逢人就说当年是我“耍流氓”讹上她，我总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那场雨哪是浇地，是老天爷给我送媳妇呢。 有时候啊，人生的坎儿说不定是道弯，拐过去就是一辈子的甜——就像那天瓜棚里炸开的西瓜，看着狼狈，瓤子却是红的。 前几天又下大雨，她坐在屋檐下择菜，突然抬头问：“还记得那年瓜棚不？” 我望着院角那棵老槐树，雨珠顺着叶子往下滴，跟当年瓜棚塑料布上漏的水似的——只是这次，她没再拧我，反而往我手里塞了块刚切的西瓜，甜得人心尖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