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的西贡街头，美国大兵扯着阮氏金的头巾调笑。 这个刚失去丈夫的越南女人攥紧竹篮里的野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巷尾阴影里，阿南扣动扳机的手没丝毫犹豫。 子弹击穿空气的瞬间，阮氏金看见大兵的血溅在自己褪色的蓝布衫上。 那是1969年旱季的西贡，美军的直升机每天从屋顶掠过，而她的丈夫已经失踪三个月。 游击队的阿南后来告诉她，那天他们蹲守了整整七个小时，就等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撕开越南人的脸。 三年后的美莱村，五百多名平民倒在美军的枪口下。 消息传到西贡时，阮氏金正在给游击队缝补军装。 她摸了摸布料上的弹孔，突然想起被大兵扯坏的头巾边角，原来暴力从来不分战场内外。 那时美国国内的年轻人正举着“要爱不要战争”的牌子上街，而湄公河三角洲的稻田里，新一季的稻子正从弹壳堆里钻出来。 1975年4月的最后几天，西贡的机场比菜市场还热闹。 商人张三把金条塞进军官口袋时，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他看见有人被挤下运输机的舷梯，像片破布飘进停机坪的泥里。 后来北越军队开进总统府，那些没来得及跑的“合作者”被剃了阴阳头游街，阮氏金站在人群里，突然觉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李大罗第一次见到生母阮氏金时，手里正攥着个生锈的扳手。 1986年的美国唐人街修车行，这个越南混血儿已经在街头混了十年。 母亲从慈善机构找到他时，眼角的皱纹里还夹着西贡的尘土。 “你爸是个好人。” 阮氏金总在夜里说这话，可李大罗知道，美国老兵档案里根本查不到那个模糊的名字。 现在李大罗修的摩托车能跑遍整条街，车身上的划痕像极了母亲头巾上的褶皱。 他偶尔会给越南的侄子寄扳手，视频里那孩子举着工具笑，背景里能看见当年游击队藏身的那片橡胶林。 去年阮氏金去世前，把褪色的蓝布衫改成了桌布，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用一生的力气在缝合什么。 头巾的线头还挂在桌角，李大罗摸了摸布料上早已干涸的血渍。 当年阿南扣动扳机的瞬间，或许没想过四十年后，一个混血儿会用扳手拧住生活的裂缝。 战争留下的伤口不会自己愈合，但总有人在学着把弹壳熔成钉子，把废墟砌成屋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