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四年的长沙街头，一个小男孩抱着布包在当铺前转圈。 柜台太高，他踮着脚伸直胳膊，布包还是递不上去，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够不着？”柜台里的伙计探出头，嘴里的话比冬天的风还冷，“回家问你爹，他晚上怎么趴你娘身上的，学明白了再来。” 那时候的当铺柜台确实有点欺负人。 道光到咸丰年间，城里的当铺一家接一家开，光长沙就有八十七家。 柜台差不多一米六高，比当时成年男人的平均身高还高半头。 后来看《清稗类钞》才知道，这高柜台不是随便建的，就是为了让来典当的人得仰着头说话，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劲儿。 小男孩抱着的布包，说不定是家里最后一点值钱东西。 晚清那几年日子不好过，老百姓过不下去了就得来当铺，可柜台就像一道坎。 伙计那句浑话，不光是欺负孩子，更是戳人痛处。 左宗棠路过时正好听见，脸一下子就沉了，他小时候也遭过这种罪，十二岁没了爹，靠典当母亲首饰度日，《左文襄公年谱》里写他“少尝受辱于市侩”，这会儿怕是全想起来了。 他没多废话，直接冲老板说，这人得开除，柜台也得改。 老板一开始还想求情，说这是行规。 左宗棠指着哭着的孩子：“行规要是欺负人，那这规就得破。” 当场让人找了锯子，把柜台腿锯掉两尺。 我觉得这种当场干预的勇气，在当时官场并不常见，大多官员碰到这种“小事”，可能就摆摆手过去了。 这事没就这么完。 湖南巡抚骆秉章知道后，不光没怪他多事，反而让长沙所有当铺都照做。 后来《长沙府志》里记，改了矮柜后，不光孩子，连腿脚不方便的人来典当，都不用再求人帮忙了。 那个被开除的伙计，听说同行都不敢要他，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 左宗棠这辈子好像就见不得人受欺负。 早年在醴陵教书，看到灾民典当孩子，写下“穷民之苦，非亲历者不能知”。 后来收复新疆，每攻下一城先赈灾民；在福建当总督时，还奏请设育婴堂。 这些事看着零散，其实都连着一点，他总想着用手里的权，给老百姓撑点腰。 如今长沙天心阁民俗博物馆里，还摆着个复原的矮柜。 孩子们趴在柜台上，眼睛亮亮的，不用再像当年那个抱着布包的小男孩一样哭鼻子。 左宗棠这一锯，没说什么大道理，却让后来人知道，当官的心里装着谁，老百姓都看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