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陈小春在访谈里说“小时候家里穷,吃不上饭,就把弟弟卖了3000块钱”。 台下观众笑出了声,他却突然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3000块钱,在1976年的广东惠阳农村,是七口之家三个月的活命钱,也是一个10岁孩子心里永远算不清的账。 1976年的惠阳遭了大旱,田里的稻子枯死在地里,连野菜都被挖得见了土。 陈小春家住在土坯房里,晚上睡觉能听见肚子叫得比狗还响。 父亲是个闷葫芦,每天扛着锄头出去,回来时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就是不说话。 母亲把米缸刮得见底,煮出来的稀粥能照见人,弟弟那时才4岁,抱着母亲的腿哭着要馒头,哭声像针一样扎在陈小春心上。 他记得自己是在饭桌上说“把弟弟送走换点钱”的。 话一出口,父亲手里的粗瓷碗“哐当”掉在地上,碎片溅到他脚边。 那是父亲第一次打他,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第二天,远房叔公还是来了,塞给父亲一沓皱巴巴的钱,用蛇皮袋把弟弟装进去时,弟弟还在啃一个红薯干,以为是要去赶集。 陈小春跟在后面追,被父亲拽住,他看见蛇皮袋上有个破洞,弟弟的小手从洞里伸出来,抓了一把空气。 1977年清明夜,13岁的陈小春藏在运菜船的夹层里偷渡去香港。 船开到深圳河时,水腥气混着柴油味往鼻子里钻,他想起弟弟被送走那天,叔公的自行车后座也有股这样的味道。 到了香港,他在九龙城寨的铁皮屋里落脚,白天去建筑工地搬砖,晚上睡在水泥管里。 有次在电子厂焊锡,烙铁烫穿了手套,他盯着手上的水泡突然笑了,比小时候饿肚子的疼,好像轻一点。 1985年,TVB舞蹈班招生,陈小春揣着攒了半年的积蓄去报名。 3000多人里只招20个,他跳得浑身是汗,考官问他为什么想跳舞,他说“能吃饱饭”。 后来给梅艳芳伴舞,梅姑看他总躲在角落,递给他一块巧克力:“眼神里有故事的人,不该只在后排挥胳膊。” 这句话让他记了一辈子,就像记着弟弟被送走时,手里攥着的那块没吃完的红薯干。 成名后他找过弟弟。 1998年托香港红十字会查,对方说“送养不是失踪,查不了”;2005年把DNA录入全国数据库,至今没匹配上。 2012年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断断续续说“别找了,让他好好过”。 他趴在父亲床边,突然明白当年父亲那一巴掌,不是气他说胡话,是气自己连孩子都养不活。 如今他唱《相依为命》,唱到“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时,总会朝台下某个方向点头。 有次采访问他为什么做“手足连心”寻亲基金,他沉默了很久才说,见过太多像他一样的人,带着童年的缺口活了一辈子。 我认为这种坚持不是要讨个说法,而是想告诉那些被命运分开的手足:总有人在找你,就像当年那个10岁的哥哥,追着自行车跑了半条街。 去年在红馆开演唱会,他翻唱《真的爱你》,唱到“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时,镜头扫到台下的应采儿,她正抹眼泪。 后台工作人员说,彩排时他总在这句破音,因为每次唱到这里,他都会想起1976年那个下午,弟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被叔公牵走时回头喊的那声“哥”。 3000块钱改变的人生里,最贵重的不是后来的名气和财富,是一个男人用半生时间,慢慢拼凑起来的、关于“家”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