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4年，宰相上官仪上书唐高宗李治，请求废黜皇后武则天。消息传到黔州，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前太子李忠大惊失色，逢人便说：“上官仪曾经追随于我，现在他做出如此挑衅武后的举动，武后怕是会再对我动手了……” 黔州客馆破窗外，一群黑鸦掠过废太子李忠的头顶，翅膀拍打声惊得他摔了竹篾占具。 篾片滚落脚边"讼"卦爻象时，驿卒带来的长安密信已在他掌心攥成湿团"上官仪死，祸连东宫旧部"。 李忠猛地踢翻案几，对着檐下乌鸦嘶喊，"当年东宫讲经时的上官学士！他这一上书，武后的刀就要剁到我脖颈了！" 二十六岁的废太子穿着女装冲出馆门，发疯似的撕扯身上绛红襦裙。 十年前被贬房州那夜，他亲手烧掉太子冠服改易女装时，还以为这身滑稽扮相真能换来苟活。 黔州官道上飘荡的素衣如招魂幡，那是六年前前宰相柳奭被诛时，武后派来"护送"他的仪仗。 贞观二十年的春宴笙箫犹在耳畔。 五岁的李忠被祖父李世民揽在膝头，天子亲手割下炙肉喂到他嘴边。 祖父醉后踏歌的靴声震得宫灯摇晃，那句"此儿类我"的赞叹引来满座艳羡。 可当父亲李治的视线扫过庶长子时，眼底只有嫡出皇子降生前的权宜之计。 永徽三年的东宫书房里，少年太子的朱笔悬在《孝经》注解上。 上官仪执麈尾点着"子畏于父"四字，"殿下慎之，嫡母之选关乎国本。" 窗外正飘过王皇后与武昭仪的软轿，熏风送来石榴裙的暗香。 那时他怎会想到，九年后自己会亲手写让位奏章，用太子金印压着"不敢贪位"的墨迹，换武后之子李弘入主东宫。 显庆五年的房州夜雨最是蚀骨。 贬书送达时漏刻指向丑时三刻，李忠盯着"迁房州刺史"五字里的杀机，抖索着解开玉带。 铜镜映出他给宫女施妆的手，螺子黛描弯柳眉，口脂点染樱桃唇。 当女装李忠对镜巧笑时，泪痕冲开铅粉在腮边划出沟壑。 满城皆传太子疯癫，唯老宦官瞥见他夤夜跪拜西北，那里埋着生母刘氏的衣冠冢。 麟德元年的冬风卷过黔州官道，李忠的指尖在卦盘上反复摩挲"坎为水"的凶象。 月前上官仪入宫讲学，用的还是当年东宫珍藏的《左传》注本，半月前武后新置的铜匦，恰好立在废太子李承乾故宅门前。 而此刻密信上的墨臭混着官驿劣酒气，恍惚化作十二岁那年掖庭的血腥，王皇后被做成人彘那夜，他在东宫吐尽了胆水。 长安城的风暴刮得比预想更快。 当李忠哆嗦着把占具埋进院角时，武后的特使已叩响黔州客馆大门。 铁甲碰击声惊醒林间寒鸦，绯袍宦官抖开的黄绫在阴霾天光下明如刀刃，"查废庶李忠勾连上官仪逆案，赐尽！" 鸩盏捧来的刹那，李忠突然笑指窗外"上官大人且看！" 众人转头瞬间，他撞向使者腰间佩刀。 热血喷上白麻窗纸，恰似当年太宗庆生宴上泼洒的葡萄汁。 咸亨三年的寒食节，新太子李弘的素车停在黔州乱葬岗。 随从从野狗爪下夺回半具枯骨时，腐尸腕间还套着褪色的五彩丝绦，那是永徽六年长孙无忌系在他腕上的"长命缕"。 当棺椁抬离黔州地界时，乌鸦群突然扑向武后新立的"无字碑"方向，黑压压如一片移动的丧幡。 主要信源：（文献——《旧唐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