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被关押6年的赵丹出狱，他满心欢喜的找到妻子后，却发现妻子挺着大肚子，赵丹轻声说：“把孩子打掉，跟我回家吧！” 1945年深秋的朝天门码头，一个瘦得脱了形的男人踉踉跄跄走下船舷，破旧的长衫在风中飘摆。他就是赵丹，那个六年前红遍上海滩的电影明星。 那时候的赵丹意气风发，刚刚拍完《马路天使》走红，又接了《中华儿女》的戏约。听说新疆要建新剧场，需要演员过去指导，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出差，哪里想得到会是六年的生离死别。 从码头回到市区，赵丹按着记忆中的地址一路寻找。可走到半路就发现不对劲了——原来住的那条街已经被日机炸得面目全非，到处是废墟和新盖的简易房。他只好四处打听，街坊邻居们看见他都是一脸惊讶，好像见了鬼似的。 ＂赵先生？你不是已经......＂一个卖烧饼的老汉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眼神闪躲。 ＂已经什么？＂赵丹心里咚咚直跳。 老汉支支吾吾不肯说，只是摆手让他赶紧走。越是这样，赵丹心里越是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相识，对方见了他先是愣了好半天，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三年前还办了追悼会呢。露茜嫂子带着孩子实在熬不下去，去年嫁给了作家杜宣......＂ 赵丹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什么追悼会？什么嫁人？这些话像雷劈一样击中了他。 不管怎样，他都要见叶露茜一面。按着朋友提供的地址，赵丹摸到了城南的一个小院。那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门前种着两棵桂花树，正值花期，满院子都是甜腻的香味。 夜色渐深，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和大人说话的声音，那么温馨，那么和谐。赵丹透过门缝往里瞧，看见一个男人在逗弄孩子，叶露茜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明显怀着身孕。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开了。 门一开，叶露茜就愣在了当场。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是她以为早已死去的丈夫。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叶露茜的手不自觉地护住隆起的肚子，那是五个月的身孕，任谁都看得明白。 ＂露茜......＂赵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六年的牢狱生活让他的嗓子都变了调。 叶露茜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想上前拥抱，却又止住了脚步。身后传来杜宣温和的声音：＂露茜，是谁来了？＂ 这一声＂露茜＂让赵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记得六年前，只有自己这样亲昵地叫她的名字。现在，另一个男人用同样的语调叫着他的妻子。 ＂老杜，你先回屋去。＂叶露茜回头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杜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到门口看见了赵丹。作为一个作家，他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 ＂把孩子打掉，跟我回家吧。＂赵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山。这句话是他鼓足了全部勇气才说出来的。 叶露茜摇了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赵丹，我不能这样做。老杜待青青和矛矛如亲生，我不能让这个家再散一回。＂ 赵丹想起了自己的儿女。六年前离开时，女儿赵青才刚学会走路，总是摇摇摆摆地跟在他后面叫＂爸爸＂。儿子赵矛更小，还在咿咿呀呀学说话。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可能连他这个亲生父亲都不记得了。 ＂那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知道。＂叶露茜擦着眼泪说，＂1943年报纸上登你被枪毙的消息，我差点跳楼。邻居死死抱住我说：＇你死了孩子怎么办？＇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有两个娃要养。＂ 赵丹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在新疆监狱里的那些日子，每天靠烂梨充饥，有时实在饿得受不了，偷吃喂猪的豆饼还被踹断了肋骨。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回家见妻儿的念头。可现在，这个念头彻底破灭了。 ＂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回来。＂叶露茜的声音越来越小，＂梦见你推开门，喊我的名字，抱起青青和矛矛。可白天醒来，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1943年那个冬天特别冷，叶露茜带着两个孩子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破棉被。赵青发高烧，她没钱买药，只能用冷毛巾给孩子降温。赵矛饿得哇哇大哭，她把仅有的一碗粥分成两半，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喝。就在最绝望的时候，杜宣出现了。 ＂老杜是个好人。＂叶露茜看着赵丹，＂他从来不嫌弃我是寡妇，对青青和矛矛比亲生的还好。现在我又有了他的孩子，我不能辜负他。＂ 赵丹蹲在石阶上，掏出一包烟。这是他在新疆监狱里最后一次抽烟时留下的，一直舍不得抽完。点燃烟头，深深吸了一口，苦涩的烟味让他的眼睛湿润了。 夜很深了，院子里的灯一盏盏熄灭。赵丹就这样蹲在石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清晨的阳光洒在桂花树上，金黄的花瓣飘了一地。赵丹从手指上退下结婚戒指，那是当年在六和塔下许下誓言时戴上的。他在桂花树下挖了个小坑，把戒指埋了进去，然后用土仔细盖好。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小院。叶露茜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他。两人隔空对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中。赵丹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