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河南有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在乡下吆喝，一个农妇请他进门。 那天日头正毒，王老的草帽檐都晒得发卷。 农妇院里堆着半人高的旧报纸，墙角木盒里的东西用破布裹着，露出点奶白色的边角。 "这俩摆件占地方，你给估个价。 "农妇擦着汗说。 王老蹲下去拨开破布，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雕件，心里咯噔一下，萝卜的根须像刚从土里拔出来，连泥土颗粒都看得清纹路。 农妇把雕件当腌菜坛子的压盖用了三年，嫌缝隙积灰难擦。 "给50块吧，收破烂的还能看上这老古董？"她撇撇嘴。 王老摸出三张皱巴巴的十元钞，又添了七十，"凑整，100块我拉走。 "他没敢多看雕件底部那个模糊的刻字，怕眼里的光藏不住。 后来才知道，那"乾隆年制"四个字，是宫廷造办处的标准阴刻款。 这对萝卜白菜雕件现在躺在河南博物院的展柜里。 上个月我去看时，讲解员正指着白菜叶说："叶脉间距不到1毫米，对着光看能透过去。 "玻璃反光里，能看见雕件根部有处细微的裂痕，当年农妇用它压坛子时磕的。 清代工匠管这叫"化瑕为瑜"，故意在裂痕处雕了片枯叶，倒像是刚从菜畦里摘下来的。 故宫里藏着件同款的翡翠白菜，是光绪帝大婚时的陪嫁。 但王老收的这件更特别，它是用一整根象牙雕的。 乾隆二十三年，苏州工匠顾宗玉为了雕这对摆件，把象牙在温水里泡了三个月，才敢下刀刻那层叠的菜叶。 现在博物馆的X光片能看到内部的"十字撑"，这是当时防止象牙开裂的独门手艺，就像给雕件穿了件隐形的铁骨架。 2018年陕西有个老农也遇到类似的事，他把家传的青铜鼎当废铁卖了800块，后来鉴定是西周文物。 王老比他幸运，2000年文物局下乡征集时，他抱着雕件去了县文化馆。 工作人员用碳十四测年仪一照，象牙的年头刚好280年，跟乾隆年间对上了。 现在想想，要是那天农妇把雕件扔灶膛烧了，这门手艺的活化石可就真没了。 上个月去博物馆，看见展柜旁立着块牌子："禁止触摸"。 但玻璃倒影里，总有老人拿手比划着雕件的纹路，像在摸自家菜园的白菜。 王老去年过世前还念叨："那萝卜雕得真像，就是缺了片叶子。 "其实他不知道，那片"missing"的叶子，现在被单独放在旁边的小展盒里，当年农妇扫地时扫进了灶灰堆，是王老后来扒拉了三个钟头找回来的。 展柜的灯每天下午五点准时熄灭，这时雕件上的阴影会变成一片小小的菜园。 就像1995年那个下午，王老把雕件放进板车时，阳光穿过菜叶的镂空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跟农妇院里菜畦的影子一模一样。 现在我们逛博物馆时低头看手机的功夫，说不定脚边就踩着个"老物件"，只是少了双愿意蹲下去细看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