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堂兄，退休之后每月能领取七八千的退休金。他不爱旅游，终年都待在家中。起初我总觉得他活得太单调。逢年过节家族聚餐，叔伯们聊起去海南过冬、去云南避暑的见闻，堂兄总是坐在角落听着，手里慢悠悠转着个核桃，说“家里舒服”。 堂兄退休那年，存折上的数字定了型——每月七八千，不多不少，够寻常日子松快过活。 可他偏不松快，退休证领了三年，家门都没怎么出过远门。 我是晚辈里嘴最碎的，总笑他“守着老房子当神仙”。 他也不恼，只把手里那对磨得发亮的核桃转得更快，核桃壳相碰的“咔嗒”声，比我的话还脆生。 去年中秋家宴，叔伯们围坐一桌，唾沫星子溅着聊旅游——张叔说海南的沙滩烫脚，李伯讲云南的菌子鲜得能咬出汁。 我眼角瞟到堂兄，他缩在空调风口的角落，背对着热闹，手里还是那对核桃，指腹摩挲着纹路，像在数上面的沟壑。 “哥，你也出去转转啊，钱放着又不会生崽！”我忍不住喊他。 他这才抬头，核桃停在掌心，慢悠悠回：“家里舒服。” 那天我提前散席，路过他家楼下，看见他蹲在单元门口，给轮椅上的婶子剥橘子，阳光斜斜照在婶子的白发上，他指尖沾着橘络，轻声说“慢点吃，橘子甜”。 我突然想起，婶子前年摔断了腿，之后就不爱出门，总说“外面人多吵得慌”——原来堂兄说的“家里舒服”，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舒服。 谁规定退休就得满世界跑？他的“单调”里，藏着给婶子换灯泡的梯子、夜里温着的水杯、阳台按她喜欢的朝向摆的茉莉。 现在家宴再聊旅游，我再不说堂兄单调了。 原来安稳日子从不是四处打卡，是有人把你的“不舒服”，过成了他的“舒服”。 下次路过长辈家，别急着催他们“出去看看”，先问问“今天想吃点啥”。 前几天去看他，他还在转核桃，只是婶子坐在旁边，伸手摸了摸核桃壳，说“这对核桃，比你爸当年送我的镯子还亮”，他嘿嘿笑，核桃转得更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