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被老妈的电话吵醒，电话接通就听见老妈支支吾吾的，好像在抹眼泪，问是咋了也不吭声，我说我马上回去，我妈就拦着我说，别!别！你可千万别回来，回来你弟媳又生气。我攥着手机手都抖了，追问半天，老妈才抽抽搭搭说，早上给刚满周岁的小孙女冲奶粉，没注意奶粉罐潮了结块，弟媳看见了就摔了奶瓶，说“连冲个奶粉都不会，净添乱”。 今早七点零三分，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像只慌脚的雀。 接起来时，那头的呼吸声裹着湿意——不是晨露的湿，是哭过的潮。 “妈？”我坐起身，床单皱成一团乱麻。 她没应声，只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像在偷偷抹脸。 “您到底咋了？”我把手机贴紧耳朵，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听筒。 她终于抽了口气，声音碎得像被揉过的纸：“别回来……你弟媳……她会不高兴的。” “我回不回跟她有啥关系？”我扯了扯衣领，后颈全是汗，“您先说是咋了！” 沉默漫过两秒，她突然哭出声，不是嚎啕，是那种压着嗓子的抽噎，像堵着棉花的唢呐。 “就……就早上给小宝冲奶，”她断断续续地说，“奶粉罐敞在灶台上，边儿凝着圈霉斑似的湿痕，我舀奶粉时，小勺在结块上磕出闷响，像敲着块受潮的土坯。” “没留意……冲完才看见奶瓶底沉着疙瘩。” “她抱着孩子进来，扫见那疙瘩，手一扬，玻璃奶瓶在瓷砖上炸开，奶渍溅到她裤脚，‘连冲个奶粉都不会，净添乱！’” 我攥着手机，指节硌得掌心生疼。 小宝刚满周岁，昨儿视频时还咯咯笑，口水顺着下巴流到我妈手背上，她拿手帕擦了又擦，眼里的光比台灯还亮。 怎么今儿就成了“添乱”？ “她许是累着了，”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飘得像片纸，“小宝昨夜闹到三点，她黑眼圈垂得像挂了俩铅块……” 话没说完，就被老妈打断：“是我笨，眼神儿也花了，早该想到南方梅雨季，奶粉得拧紧盖的。” 她总这样，把所有刺都往自己身上扎，好像疼了自己，就能让别人舒服点。 挂了电话，我盯着手机屏上“妈妈”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落不下去。 回去？弟媳本就觉得我妈偏心我，这下怕是要把“大姑姐撑腰”的戏码演足，让我弟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不回？我妈此刻正蹲在厨房地上，一片片捡奶瓶碎片，指尖被玻璃划出血，怕是都不敢吭声。 有些委屈像受潮的奶粉，藏在罐底，看得见时，已经结成了块，掰不开，化不了，只能扔。 可人心不是奶粉罐，扔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窗外的阳光爬到被子上，暖融融的，可我攥着手机的手，还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捞出来。 那罐受潮的奶粉，到底是天气太潮，还是人心太挤，连点透气的缝都没给留？ 我点开外卖软件，订了罐小罐装的奶粉，地址填的弟媳单位，备注写着“给小宝囤的，听说这种不易结块”。 不知道能不能管用，但除此之外，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