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搞建筑的，我问他，那栋烧空的楼，还能修好住人吗？ 他没立刻回答，手指在安全帽沿上转了半圈——那顶磨出毛边的橘红色帽子，是他跑工地二十年的老伙计。 “混凝土强度不够就植筋，钢结构锈蚀就换支撑”，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工地上的风还冷，“只要预算到位，三个月，外墙能贴出新楼盘的光泽”。 我刚要接话，他却把安全帽扣在桌上，玻璃镜片反射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但香港的楼不一样。” 他忽然指着图纸上烟熏的痕迹，“你看这裂缝里卡着的焦木渣，像不像没烧透的纸钱？” 技术手册里可没写这种细节。 他却笑了，从烟盒里抖出支烟，不点，夹在指间转：“去年深水埗有栋楼火灾后翻新，业主降价三成，半年没卖出去。” 你觉得新业主晚上摸黑回家，摸到墙皮剥落的地方，会想这是施工瑕疵，还是有人挣扎过的痕迹？ 半夜听到水管响，会以为是管道老化，还是…… 有人说这是建筑师的职业病——见多了拆拆建建，就把钢筋当骨头，把水泥当血肉。 他却摇头，从工具箱里翻出半截烧焦的门框，“你闻，五年了，还带着烟火气”。 在香港，楼价能精确到每平方英寸的混凝土，但没人算得清一堵墙里藏着多少双眼睛。 上个月有开发商想把楼改成青年旅社，被附近居民联名告了——“我们不想每晚听鬼故事”。 他忽然把烟头摁灭在没喝完的奶茶杯里，褐色的液体溅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污渍。 “所以现在方案改了，保留主体结构，在楼前立块碑。” 我凑近看他画的草图，碑上没写字，只刻着一道向上的裂痕。 “技术上叫‘创伤纪念建筑’，”他用铅笔尾端敲了敲裂痕，“人话叫——别再折腾了。” 后来我路过那片工地，看见几个老人对着空楼烧纸钱。 黑色的纸灰飘到楼面上，像给焦黑的墙皮，落了层新雪。 原来朋友说的不是楼，是我们每个人心里，那堵宁愿留着裂缝也不敢推倒重砌的墙。
一锤定音
装逼犯早晚得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