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年冬,诸葛亮之子诸葛瞻被邓艾击败,退守绵竹。邓艾送去劝降信,说:“你父亲不过是武乡侯,只要投降,我让你当琅琊王!” 诸葛亮四十六岁才得诸葛瞻,孩子自幼聪慧,《三国志》称其工书画,强识念,可诸葛亮写给诸葛瑾的信里却担心他早成难成重器。 八岁丧父后,诸葛瞻在蜀汉群臣目光中长大,父亲留下的《诫子书》被反复提起,非淡泊无以明志,却偏偏没人允许他淡泊,武侯之子的名号像绶带一样勒在肩头,越紧越沉。 刘禅把对相父的情感倾注在他身上,延熙六年他十七岁尚公主,授骑都尉,旋即掌禁军,升迁快得惊人。成都百姓也把怀念诸葛亮的热望投射到他身上,朝廷只要有善政,哪怕不是他所建倡,人们也会说这是诸葛武乡侯之所为。 名声溢满街巷,能力却被期待推到远超现实的位置,黄皓弄权时他沉默,姜维屡伐耗国时他退缩,这些都在后来成为他自责的根。 景耀末年蜀汉大势已危。263年秋司马昭伐蜀,钟会被姜维阻于剑阁,邓艾却偷渡阴平,穿越无人区直抵江油。江油守将马邈不战而降的消息传到成都,诸葛瞻被任命率禁军主力迎击,名为精锐的两万余人久疏战阵,远不如姜维所部能打。 诸葛瞻抵涪城时,黄崇一再劝他抢占险隘,若能先据摩天岭等要地,邓艾疲兵便可能被困死峡谷。可诸葛瞻在城楼徘徊整夜,地图上的墨线像父亲北伐的烽烟,他既怕重演街亭之失,更怕担不起武侯之子的名号。 等天光破晓,邓艾精锐已刺穿防线,平原门户洞开,他只能后撤。错失战机之后,诸葛瞻再难扭转局面,退守绵竹成了唯一选择。 绵竹关夜寒如铁,卫戍军在篝火旁取暖,皮甲下的单衣被风打透。就在这时,邓艾派使者送来劝降信,许诺只要投降便封诸葛瞻为琅琊王。 琅琊二字刺痛人心,那是诸葛氏祖籍,是诸葛亮当年为避乱离开的故土,封号像一顶近在眼前的王冠,似乎能保全家族与军士性命,也能让他回到父亲终其一生未能归去的地方。 可诸葛瞻最终选择了最决绝的回应,他下令处置来使,以血立誓,点燃全军士气,也彻底断了退路。 决战之日阴云压城。蜀军一度把魏军右翼逼退,邓艾亲率中军压上,铁甲洪流之中,诸葛瞻肩头中箭仍拔箭反刺,十九岁的诸葛尚冲来护父,银枪挑翻数卒,终被长矛钉在战旗旁。 父子力战而亡,《华阳国志》记军民死者万余,血浸绵竹水。诸葛瞻临阵悲愤自责,称自己内不能除黄皓,外不能制姜维,进不能守江油,有三罪无颜见成都,这句痛语像把他一生的重压都压成了血。 绵竹陷落后,成都在谯周等人劝说下开城投降,蜀汉四十余年国祚至此终结。姜维闻诸葛瞻战死,假意降钟会图复汉,终也事败身亡。 后来有人把蜀亡之责尽推诸葛瞻,房玄龄评其轻敌失机身死国灭,陈寿则更客观,称其才敏可爱却美声溢誉有过其实。 若只看战场上的失误,他确实不如父亲,可若把蜀汉崩塌的宦官乱政、连年征伐、兵疲粮尽都抹去,只让一个被推上前线的卫将军独担天倾,也未免过苛。 在民间,诸葛瞻仍是忠烈象征。武侯祠里父子三代同受供奉,三世忠贞成一段奇观。诸葛瞻或许没有建立足以匹配父名的功业,却在琅琊王的诱惑与亡国的逼迫之间,选择用生命守住诸葛二字的分量。才不副名是他的宿命,一门忠烈却也是他给出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