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饭菜都超量了，剩了很多，原本小姑的老公说会过来吃饭，煮好饭菜端上桌。一桌子菜冒着热气，盘盘都堆得冒了尖。红烧肉炖得油亮亮的，汤汁还在微微冒泡；清炒时蔬脆生生的，裹着一层薄油；连最费功夫的鱼丸汤，都撒好了翠绿的葱花。 下午五点半就扎进厨房，小姑上午打电话时特意拔高的声调还在耳边晃：“他今天肯定来，你哥爱吃你做的红烧肉，鱼丸汤记得多撒把葱花——他就好这口鲜。” 菜板上的姜蒜切得细碎，油锅冒烟时赶紧把肉块倒进去，冰糖炒出焦糖色裹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咕嘟咕嘟炖到汤汁浓稠得能挂住勺。清炒时蔬要脆，得大火快炒，最后淋一圈香油；鱼丸是前一晚揉的，清水煮到浮起，盛出来时小姑还探头看：“够不够？要不再加把青菜？” 七点整，饭菜全端上桌。红烧肉油亮亮地颤着，时蔬绿得晃眼，鱼丸汤上浮着葱花，连碗筷都摆了双份——多出来的那副靠在桌边，像个等着被认领的小问号。 小姑看了眼手机，“没消息啊？”她拨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那边背景音嘈杂，“加班呢嫂子，临时来活儿，走不开……对不住啊，让你们等了。” 挂了电话，她往椅背上一靠，“这臭小子，早说啊。”嘴上抱怨着，手却没停，把多摆的那副碗筷收进消毒柜，“没事儿，菜多了就分着带回去，明早热着吃也香。” 我盯着红烧肉盘里微微凝固的油花，突然想起去年他第一次来，也是一桌子菜，他拘谨得只夹面前的青菜，小姑偷偷踢他凳子：“客气啥，都是自家人。”后来熟了，他会抢着洗碗，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妈生日时订好蛋糕。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需要小姑“踢凳子”的客人，早就成了不用客气的自家人。我们愿意为他多炖一碗肉，多揉一把鱼丸，哪怕最后菜剩了半桌——就像小时候妈妈总说“多煮点，万一不够呢”，其实哪是怕不够，是怕心里的那份在意没处放。 正想着，门响了。他拎着个纸袋站在门口，头发有点乱，额角还带着汗，“路上买的，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绿豆糕，排了半小时队。” 小姑眼睛一亮，“加班还买这个？” “怕你们等急了，赔罪嘛。”他把纸袋递过来，看见桌上的菜，“嚯，这么多？早知道我跑快点了。” 我去厨房拿新的碗筷，听见小姑在客厅笑：“跑啥，菜给你留着呢——红烧肉炖了两小时，鱼丸汤还热乎。” 坐下来时，鱼丸汤的葱花依然翠绿，他舀了一大勺，“鲜！比饭店的强多了。”我夹起一块红烧肉，油香混着绿豆糕的甜气飘过来。 忽然觉得，这一桌子冒尖的菜哪是浪费？是我们把“欢迎”和“惦记”，一勺一勺盛进了盘子里。 那多出来的半桌饭菜，后来小姑打包带走了，说他明天午饭有着落了；绿豆糕我分了几块给邻居，阿姨笑着说“你家总这么热闹”。 其实哪有那么多热闹，不过是些寻常日子里的小心意——他记得我们爱吃的糕点，我们愿意为他多炖一锅肉。 下次或许该提前问问他几点到，省得菜凉了又热；但转念一想，这种“超量”的期待，不也是家人间才有的特权吗？ 就像此刻，看着他埋头喝汤的样子，桌边那副曾空着的碗筷，现在正盛着满满的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