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们村不远,有一个邻县的水库,也算个大水库了,水库所在地的村庄,自来水都取自这个水库。水库的堤坝是用青石垒的,缝隙里长满了狗尾草,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打招呼。我小时候总跟着爷爷去水库边放牛, 离我们村三里地,有座邻县的水库,坝体是青石板垒的,缝里钻满狗尾草,风过的时候,草穗子蹭着石头尖儿晃,像谁藏在后面摆手。 那时候村里没自来水,水库的水却养着下游好几个庄子——我爷说,这水甜,比井水软和。 我总跟着爷爷去坝上放牛,他的老黄牛慢,走一步甩三下尾巴,铃铛在牛脖子上“叮铃叮铃”,惊飞了水边的蜻蜓。 牛总爱啃坝根的嫩草,爷爷就坐在石板上抽烟,烟袋锅“滋滋”响,火星子落在狗尾草上,烫出个小黑点。 我蹲在他旁边数水波,问:“爷,你看啥呢?”他吐口烟圈,说:“看鱼呢。”可水面光溜溜的,连鱼影子都没有。 有一回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往他看的方向瞅,只看见水里飘着片白莲花瓣——后来才知道,奶奶年轻时爱摘水库的莲花,说要拿回去插瓶,结果有年夏天失足掉下去,再也没上来。 那时候我不懂,总觉得放牛是苦差事,太阳晒,蚊子咬,不如在村里跟伙伴们滚铁环。 直到十岁那年,村里闹鸡瘟,家家户户关着门,我爷照常牵牛去水库,说:“坝上风大,蚊子少。”我才隐约明白,他不是非要来放牛,是怕我闷在屋里,对着空荡荡的鸡笼发呆。 爷爷的烟袋锅子后来不怎么响了,他说抽多了咳嗽,可还是每天坐在石板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牛啃草的声音,风吹狗尾草的声音,还有远处村里的狗叫,混在一起,倒比说话更清楚。 我渐渐不再问他看什么,只是挨着他坐下,看草穗子晃,看水波动,看那片白莲花瓣飘远了又飘回来——原来有些想念不用说话,就像水库的水,安安静静的,却把所有东西都装在里面。 那天之后,我再没跟爷爷顶过嘴,他让我跟着放牛,我就跟着,哪怕牛走得再慢。 后来我去城里上学,每次路过水库,都要停下车看一会儿,狗尾草还在晃,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只是再也听不到牛铃铛响了。 现在我常跟儿子说,有空去水库边走走,风里有爷爷的烟味,草叶上有奶奶的指纹——有些地方,去一次,就记一辈子。 前几天回老家,我又去了坝上,狗尾草比小时候密,蹭着我的裤腿,像谁在拉我的手。 我蹲下来,摸了摸青石板上的凹痕,那是爷爷坐了几十年的地方,烟袋锅子磨出的印子,还在。 风过时,草穗子晃啊晃,我忽然听见“叮铃叮铃”的声音,回头看,却只有空荡荡的坝子——原来有些声音,早刻进骨头里了。
离我们村不远,有一个邻县的水库,也算个大水库了,水库所在地的村庄,自来水都取自这
优雅青山
2025-12-19 11: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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