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媳是远嫁我家,亲家昨天第一次来我家来,我就想着在家里面吃舒服,就简单做了几个菜。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头天晚上我跟老伴儿还特地开了个“家庭小会”,琢磨着亲家第一次上门该咋准备。老伴儿说去外面馆子订个包间,排场也足,我琢磨半天还是摇了头——咱北方冬天冷,外头馆子再暖和也不如家里炕头热乎,再说亲家是南方人,说不定还吃不惯咱这儿的重口味菜,在家做能多照顾照顾口味。 儿媳是南方姑娘,当初从千里外嫁过来时,我就暗下决心,得让她在北方的家里也尝得出甜。昨天亲家第一次上门,头天晚上我和老伴儿趴在炕桌上算账似的开会——去馆子?老伴儿扒拉着手机念菜谱,说人家包间有暖气,排场。我摸着灶台上凉透的铁锅,突然想起儿媳说过,她妈做饭总爱往汤里搁把干桂圆,甜津津的,不像咱这儿顿顿离不开酱油。 上午十点,门铃响的时候,我正举着锅铲在厨房转圈,锅里炖着的排骨咕嘟冒泡,旁边小碟里摆着切好的桂圆肉——跟儿媳打听的,她妈爱吃这个。开门看见亲家母穿件浅灰色大衣,手里拎着个布袋子,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裹着红布的小罐子,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给娃带的,自家晒的笋干。” 饭桌上,我一个劲儿给亲家夹菜,眼睛却瞟着她筷子动的地方——排骨她吃了两块,桂圆汤喝了小半碗,倒是那盘没放酱油的清蒸鱼,她夹了好几次。老伴儿在旁边使眼色,我心里打鼓:是不是还是咸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说“不合口就剩着”,亲家母突然放下筷子,指着桌上的笋干:“这笋干,要不下午我教你泡?用温水泡软了炒腊肉,俺那儿过年常吃这个。”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从布袋子里掏出个小本子,原来是记着菜谱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写着“北方亲家爱吃辣,少放糖”。那一刻,灶台上的铁锅还温着,蒸汽慢悠悠往上飘,我突然想起头天晚上开会时,老伴儿说“外头排场,哪有家暖心”,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琢磨对方的口味,她也在来的路上,把咱的喜好记在了本子上。 以前总觉得南北隔着千山万水,吃饭口味差着十万八千里,现在才明白,哪有那么多差异?不过是你惦记着我爱吃甜,我记挂着你怕吃咸,锅碗瓢盆里的小心思,比任何排场都实在。 儿媳远嫁这三年,我总怕她想家,却忘了,她的家,早就在我往排骨汤里搁桂圆肉的时候,悄悄挪到了这个北方的炕头上。亲家母愿意把自家晒的笋干教我做,不就是把她的家,也往我这儿挪了挪吗? 那顿饭吃到下午两点,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亲家母的布袋子上,红布裹着的笋干罐子,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晚上收拾碗筷时,儿媳靠在门框上笑:“妈,我妈说,比馆子暖和的,是你往汤里搁桂圆的手。” 现在炕头还留着上午的热乎气,老伴儿正蹲在地上摆弄亲家母送的笋干,嘴里念叨着“明天泡上,后天炒腊肉”。所谓亲家,不就是你记着我的甜,我想着你的咸,隔着千里路,也能在一口热汤里,尝出彼此的心意吗?
先保命,再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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