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锡进点评重庆1262元逃单事件是“蹊跷的市井故事”。可真正的蹊跷是:他的精英视角,为何始终看不懂一桌普通人“要面子”又“掏不出银子”的终极窘迫? 胡锡进对着重庆饭局逃单事件发出“蹊跷”感慨时,他可能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精英话语的星球上,点评着地球上普通人最真实的窘迫。 重庆一家餐馆里,10个人的饭局吃到深夜,9人悄然离场,剩下张先生一人面对1262元账单。胡锡进对此事的点评迅速登上热搜:“丢人”、“蹊跷”、“猥琐的市井故事”。 他执着于追问“这是个什么饭局”,却没意识到这恰恰暴露了他与普通中国人真实社交困境的距离。 胡锡进的分析停在“蹊跷”二字,却没能看透这份蹊跷背后的时代撕裂。当他说“人均126元不是大数”时,可能忘了在2025年的重庆,这或许是某个普通打工者半天或一天的工资。 更关键的是,老胡没明白在中国传统社交中,AA制至今仍是许多人心头说不出口的尴尬。 数据显示,中国“面子消费”市场规模已超过万亿。但当经济增速放缓,收入预期下降时,“面子”与“里子”的矛盾在饭桌上集中爆发。这不是简单的人均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传统文化观念与现实经济压力的激烈碰撞。 胡锡进用精英阶层的社交逻辑去解构市井饭局,就像用米其林标准评价路边摊——视角本身就有错位。 为何饭局从下午5点持续到深夜12点?胡锡进觉得“关系应该不错”,却可能忽视了另一种可能:大家都在等那个“懂事”的人主动买单。 在中国人的社交剧本里,饭局尾声的“抢单戏码”是固定桥段。真正的朋友关系,往往通过“这顿我来”建立或巩固。但问题在于,当经济下行,每个人的钱袋子都在缩水时,这场戏变得越来越难演。 网友调侃:“以前抢单是真情流露,现在抢单是演技比拼。”10个人中,或许有失业者、有房贷压身的工薪族、有孩子补习班费用都凑不齐的父亲。他们都能拿出126元吗?能。但拿出之后呢? 这不是简单的“猥琐”,而是时代挤压下的集体失语。 胡锡进问:“最后那1262元餐费是张先生一个人付了,还是在他们之间AA了?”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精英思维的傲慢——它预设了“要么一人扛,要么AA分”的二元选择。 但在真实的中国式社交中,存在大量模糊地带:“这次我请,下次你请”的轮流制,“你有钱你多出点”的弹性制,“组局者负责”的潜规则制…… 问题在于,移动支付时代,这些模糊规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微信支付可以一秒到账,但“人情债”的计算系统还停留在口头约定时代。我们的支付工具进入了21世纪,但我们的社交规则还带着前现代的基因。 这是胡锡进这类精英评论者常忽视的“折叠现实”:技术层面,AA轻而易举;文化层面,AA仍是许多关系中的禁忌词汇。 更深入的冲突在于,这顿饭的参与者可能面临严重的身份预期错位。 在中国社会,饭局往往是身份表演的舞台。吃什么、在哪吃、谁买单,都在无声地定义着参与者的社会地位。当10个人选择一家人均126元的餐厅时,其实已经完成了一次集体身份声明:我们不是顶级精英,但也不是底层民众。 问题在于,当账单来临时,经济现实击碎了这种身份幻觉。付不起吗?不,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付款”不符合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期待。 胡锡进看到的是一次“猥琐的逃单”,但放大了看,这是一个阶层在通胀预期与收入停滞之间的身份焦虑爆发。 胡锡进的评论停留在道德审判层面,却忽略了更深层的结构性矛盾:我们正处于人情社会向契约社会的过渡期。 中国用四十年走完了西方两百年的城市化进程。大量人口从熟人社会涌入陌生人社会,但社交规则没有同步升级。 在传统乡村,一顿饭的欠账可能用秋收的粮食偿还,或者记在几代人的情分账上。但在城市,这顿1262元的饭,如果今晚不结清,明天就可能永远成为坏账。 这种规则真空造成了普遍的不适应:既无法完全按传统人情规则行事(因为流动性太强,没有长期博弈基础),又无法坦率接受现代契约规则(因为显得生分、伤感情)。 胡锡进所困惑的“蹊跷”,恰恰是一代人在两种规则体系间无所适从的集体写照。 当这场闹剧最终以民警调解、张先生付款收场,胡锡进会继续追问“这是个什么饭局”,却未必明白,在中国无数个这样的饭局上,参与者们正陷入传统文化、经济压力和现代规则的三重挤压。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句“猥琐”的标签,而是一套能在面子与银子之间找到平衡的社交新算法。这顿价值1262元的饭,最终被买单了。但中国式社交的这顿转型大餐,账单还远未结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