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时，听老人讲过一件事。这类事无关风月，却又总与风月沾点边——讲的虽是偷情、乱 伦之流，但说到底，还是人的命。故事里的这位，原是不远的一位邻居，只是不同宗。到了我这一辈，几乎已经没人知道了。
村里曾有位老人，在我记忆里是个干净利落的爷爷。清瘦，高个儿，穿得整洁，当过民办教师，走在田埂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九十年代初的北方农村，外出打工的人还很少，大多人还是一辈子拴在土地上。那时候机械化还不普遍，一年到头也难得闲。我常看见这位老人和一个妇女一起下地干活，起初以为是他妻子，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儿媳妇。
因为他长得显年轻，和儿媳站在一起，竟看不出太大年龄差，反倒显得般配。更奇怪的是，我几乎从未见过他儿子——那时他儿子在外打工，只有过年才回家，直到2000年左右才不再外出。他家还有两个孙子，当时已在读大学，我一直误以为那是他的儿子。家里还有个老太太，身材矮小，背驼得厉害，常坐在街边发呆，看起来非常苍老。我原以为是老人的母亲，后来才晓得，那是他妻子。两人年龄差距很大，形象更是天差地别。
后来听奶奶讲，这位老人结婚极早，还不满十岁就把媳妇娶进了门。妻子是童养媳，比他年长不少。早年他家境尚可，他自己又读书、个子高、长相也好，是村里少有的“俊朗文人”。唯独娶的媳妇，众人皆说不配。
两人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惜儿子并未继承他的容貌与身材，反而像母亲，个子矮、相貌寻常。
到了五十年代，老人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和同族一个兄弟的媳妇有了私情。事发后，两家人打了一场恶架。对方兄弟四个，而他只有自己一个，被打得极惨，连民办教师的工作也丢了。这件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出轨的那位女子也从村里搬走，去了邻县做小生意谋生，再没回来。
之后的几十年，这位老人在村里始终抬不起头。再加上时代特殊，他的一生更显得压抑而局促。
后来他儿子成年结婚，所娶的媳妇却异常漂亮——高挑、明媚、能干，和儿子站在一起，俨然又不相配。他们生了两个孙子，长相虽不错，身高却被“平均”了，不及爷爷那样高大，但也不算矮。
村里的风言风语是从不休息的。又有人传，说这位老人和儿媳妇之间也不清白。两人相差不过十来岁，儿子常年不在家，老人与妻子早已分居多年。公媳二人反倒显得更登对一些。闲话从未止息，是真是假，无人证实。
老人如今已故去了。我想，他大概一生都活在不甘与困苦之中。内心渴望追逐美丽与爱情，却被牢牢困在时代的笼子里；一旦做出非常之举，又被曝晒于道德烈日之下，终其一生，颜面尽失、自我难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