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6年，张献忠离开四川前，把妻妾儿子全杀了，部将孙可望不解，张献忠解释道：“我也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怎么能留下小孩子，让他们成为敌人的俘虏呢？那不是丢我的脸吗？” 成都的血，那年冬天都没冻住。张献忠的大西军刚从蜀王府撤出，府里的鎏金柱子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后院的惨叫声就撕破了夜空。他那几个刚会跑的儿子，前几日还拿着木刀追着亲兵玩，此刻都倒在了血泊里。最疼爱的幼子临死前还扯着他的衣角喊“爹爹”，张献忠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没回头。 孙可望跪在地上，膝盖陷进未干的血渍里。他跟着张献忠从陕西杀到四川，见过这人把明朝藩王扔进锅里煮，见过他把反抗的乡绅剥皮实草，可从没见过他对自家人动刀。“大王，”孙可望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留一个也好啊，将来……将来还能给您续香火。” 张献忠一脚踹在他胸口，粗布靴子上的血点子溅到孙可望脸上。“续香火？”他笑起来，声音比枭鸟还难听，“等清兵来了，把咱的娃套上枷锁，拉到北京午门去枭首，旁边再立块牌子‘反贼张献忠孽种’，那才叫续香火？”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刀尖指着孙可望的眼睛，“你忘了李自成的下场？他老婆孩子被吴三桂捉了去，当众扒了裤子打板子，连祖坟都让人刨了！” 这话像冰锥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那会儿李自成已经死在九宫山，大顺军树倒猢狲散，他的几个侄子被清军追得像丧家犬。张献忠在四川称帝这两年，清军在关外虎视眈眈，南明的军队又从贵州打过来，大西军早就成了瓮中之鳖。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退，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是没动过柔情。去年幼子过周岁，他亲自在锦江边扎了戏台，让全城的戏班连唱三天。有个老艺人唱《长坂坡》，赵云单骑救主那段，他看得眼睛发直，当场赏了十两黄金，说“咱的娃将来也要这么勇”。可现在，那些温情全被求生的野火烧成了灰烬。在他眼里，要么站着活成传奇，要么躺着变成尘埃，绝不能苟着当别人的垫脚石。 杀完家人，他把妻妾们的首饰全扒下来，分给身边的亲兵。“这些玩意儿，带不走了。”他把一只金镯子往地上一摔，“将来谁要是能冲出重围，拿着这碎金子，找个没人的地方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可谁都知道，这是句空话。大西军的粮草早就见底，士兵们饿得啃树皮，身后的清军像狼一样追着，哪还有活路？ 夜里扎营时，孙可望看见张献忠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手里摩挲着半块玉佩——那是他给长子做的护身符。火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像头受伤的野兽。“当年在延安府，我娘被地主逼死，我抱着她的尸体在雪地里哭了三天。”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这辈子绝不能让人拿捏住软肋。” 大军开拔那天，成都的城门楼子上还挂着“大西”的龙旗，风一吹哗啦作响。张献忠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扬鞭催马，再也没回头。他大概是觉得，把最亲的人杀了，就等于斩断了所有牵挂，打起仗来能更狠、更绝。可他忘了，人心不是铁打的。有些士兵夜里偷偷跑了，说“大王连自家娃都杀，跟着他迟早也是个死”。 后来在西充凤凰山，清军的弓箭射穿他喉咙的时候，他是不是想起了那个喊“爹爹”的幼子？没人知道。只听说他死后，尸体被清军拖去示众，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跟他当年处置明朝官员的法子一模一样。 有人说他这是疯子行径，可往深了看，这狠戾里藏着的全是绝望。一个草莽英雄，凭着一股子狠劲打下一片江山，却发现自己终究逃不过宿命。他杀家人，与其说是怕丢脸，不如说是怕看到他们将来受辱——那种无力感，比死亡更让他恐惧。就像野狗被追得走投无路时，会先咬死自己的崽子，不是残忍，是知道自己护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