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年，马超病入膏肓。神志不清时，他那被韩遂杀死的母亲，被曹操杀死的父亲、惨死在凉州的妻子，被张鲁杀掉的儿子，似乎都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每当他饱含着热泪想去拥抱家人时，却总会突然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那年的深冬，陇西的风雪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马超躺在病榻上，高烧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恍惚间，他看见母亲端着热腾腾的羊奶走进帐篷，那是二十年前被韩遂砍成两截的母亲；父亲马腾穿着赤缎战袍站在帐外，脖子上还挂着曹操赐的绞索。
角落里有个模糊的小身影，是他三岁儿子马秋被张鲁处决前，死死攥着的那只木头小马。
他挣扎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母亲的衣角，一阵剧痛突然袭来，睁眼只见破败的军帐顶棚，寒风卷着雪粒从缝隙里灌进来。
这种幻觉从潼关兵败后就常出现，建安十六年那个血色黎明，当他带着西凉铁骑在潼关与曹操杀得难解难分时，留守冀城的部将梁宽、赵衢突然叛变。
等马超狂奔三百里赶回老家，城门上挂着的正是妻子杨婉和幼子马休的人头。
十七岁那年他第一次披挂上阵，父亲马腾拍着他的铠甲说：“西凉男儿就该像祁连山的雪，看着冷，心里烫。”
谁能想到十年后，正是父亲旧部杨阜带着羌人烧了马家祖坟，正是父亲结拜兄弟韩遂的刀捅进了马超母亲的胸膛。
215年的上邽城外，篝火照得马超的铠甲泛着血光，三年前潼关大战前夜，韩遂还举着酒囊对他说：“贤侄有吕布之勇、韩信之谋，他日必成霸业。”
此刻黄河水声传来，下游某个漩涡里或许正卷着父亲和两个弟弟的骸骨，去年马腾带着全家二百余口在邺城被曹操处斩，首级在城墙上挂了整整三个月。
有件事马超至死都没想通，建安二十年他投奔张鲁时，这个号称“仁义”的汉中太守，为何要把他最后的孩子马秋交给曹操？
史书记载张鲁投降时说的“宁为曹公奴，不为刘备座上客”，可没人记录那个七岁孩童被腰斩时，刑场上的血怎样浸透了木马玩具。
现代考古发现透露了更多细节，2019年甘肃武威出土的东汉简牍显示，马超在渭南之战中可能遭遇了更惨烈的背叛。
当时曹操的虎豹骑其实只有五千人，真正击溃西凉联军的，是韩遂部将成公英的临阵倒戈。
这些发霉的竹简上还记着件事：马超妻子杨婉被俘后，梁宽当着守军的面把她钉在城门上，这和《三国志》里“超妻子皆戮”的冰冷记载对上了。
病榻上的马超突然笑起来，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羌人牧民学打狼，老猎人说过：“孤狼死前会闻到自己同类的血味。”
现在他闻到了，那是建安十八年冀城突围时，亲卫队用身体替他挡箭的血；是去年冬天，最后一个老部将王异带着三十骑冲进魏军阵中的血。
窗外传来战马嘶鸣了，马超知道那是幻觉，他的青海骢五年前就死在阳平关了，就像当年在许昌，父亲马腾摸着那匹御赐的汗血宝马对他说：“曹丞相待我们恩重如山。”
结果建安十七年正月初二，曹操用这根绞索勒死了马腾全家。
222年的雪越下越大。马超看见帐帘被掀开，少年时的自己牵着妹妹马云禄走进来，妹妹手里还攥着出嫁前没编完的羌族彩绳。
他伸手去够，却抓了个空，史书没写马超具体死于何日，只知道那个冬天，陇西的羌人唱着招魂曲，把西凉最后一匹孤狼送进了祁连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