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你不像是我的女儿，像别人家的女儿。

前两天在云南，没和家里说我在云南。不和家里分享关于我的事情已经好几年了，不知道是嫌麻烦多一点还是惧怕被泼冷水多一点。“没必要”说了一次，就会发现没什么“有必要”的。 去云南前，是我的首场签售，也没和家里说。直到我人已经在云南了，妈妈打电话给我，对我说：“妈妈看你的视频，看一次哭一次。” 她还说：“我感觉你不像是我的女儿，而像是别人家的女儿。” 语气怅惘，声调微妙。 我有点震撼，我常常被我妈妈说语言中的文学性惊讶到，上一次是我发了一张吃早餐的照片。 我妈妈说：“好羡慕。” 我说：“羡慕什么？” 她说：“有人爱。” 这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你觉得我不是你的女儿。” 比起索取答案，更像是引导她说出更多准确到令人发疼的话语——我想读我妈妈。 她说：“因为我们好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我是一个从小就被比较的人，现在，在她眼里的我没有可比较的样本时。她从自己从小对我的期待里躲闪开了。 从前，我多希望你为我活出一些光芒。而你真的站在舞台上时，我却不相信我有这样的女儿。 妈妈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是一个父母的爱被归置在生存线之后的世界，是一个丈夫扶不起的世界。是一个被强势的故事吸引，却总是在被骗的世界。是一个尚未实现野心，就已经被焦虑症和衰老擒获的世界。 也是一个“好羡慕”“有人爱”的世界。是一个会把自己的主体心甘情愿交付出去来置换一点点爱的世界。 小时候，妈妈希望我和姐姐可以“出人头地”。无论是通过婚姻还是教育，她希望到几乎强迫地想要我们过上她想过的生活。 我的姐姐，过得很富裕。 我，站到了舞台上。 —— 成真了。表面上来看，妈妈所希望的几乎都成真了。像向猴爪许了一个心愿：猴爪会让它们成真，但不会告诉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的妈妈，说出口的并不是“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就像剧本演绎的那样，说出口的是“你像别人家的女儿” ——在生下我28年后，猴爪应许了她的声音——可我的妈妈，剪开自己通过脐带嫁接在女儿身上的期待……发现她的人生，仍然是她一个人的人生。 28年以前的孤独、失落的野心、寂寞、不甘、对爱的渴求，空洞之处仍然空空如也。 没人替她实现，没人能替她解决。她在我们身上看到的关于她的可能性，都是谎言和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