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虽然夺了大唐江山，但最后还是还给了李家。 洛阳的明堂总在黎明时分响起钟声，武则天扶着玉柱站起身，看着铜镜里那张被脂粉遮盖的脸。眼角的皱纹用金线都缝不住，就像这大周的江山，看着稳固，骨子里还淌着李唐的血。她想起十四岁进宫时，太宗皇帝夸她手巧，能在丝帕上绣出会飞的凤凰，那时她总偷偷在凤凰翅膀下藏一朵小小的李花。 把"唐"改成"周"那年，她杀了不少人。裴炎在朝堂上跟她争"太后不能称帝"，被她斩在洛阳桥；骆宾王写《讨武曌檄》骂她"狐媚偏能惑主"，她却笑着说这人才可惜了；就连亲生儿子李贤，也因为藏了本《黄瓜记》，被她逼得自尽在巴州。血流成河的时候，她在紫宸殿的龙椅上睡不着，总想起高宗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说"善待孩子们"。 张易之给她递来一碗参汤，银匙碰在玉碗上叮当作响。这对兄弟比薛怀义识趣，不会缠着要爵位，只会陪她看洛阳的牡丹，听她讲当年在感业寺削发为尼的日子。"陛下，武承嗣又在宫外求见，说要立他为太子。"张昌宗的声音像羽毛，挠得人心里发酥。 武则天没接参汤。武承嗣是她的侄子，眼珠子总盯着那把龙椅，却连长安到洛阳的漕运都管不好。她想起李旦的儿子李隆基，那孩子才十二岁，在朝堂上看见她不跪，说"我是大唐的王孙，只跪祖宗"。当时她气得发抖，事后却让人赏了他一把西域弯刀。 狄仁杰死的前一晚，拖着病体来见她。烛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快要折断的芦苇。"陛下，姑侄与母子，孰亲？"老宰相咳着血说，"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 她把脸埋在锦被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当年把李旦废为皇嗣，关在东宫不许见人，他儿子李重润偷偷给父亲送棉衣，被她杖毙在洛阳宫的石阶上。血渗进青石板，到了梅雨季就泛出暗红色的印子，像块永远擦不掉的疤。 张柬之在玄武门兵变那天，她其实醒着。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她慢慢坐起来，让宫女给她梳了个当年的朝髻。叛军冲进长生殿时，她正对着铜镜描眉，胭脂膏子在唇上晕开，像极了年轻时涂的口脂。"是柬之啊，"她放下眉笔，看着那些举着刀的老臣，"你们这些人，当年不都劝我称帝吗？" 没人敢说话。只有李显得瑟瑟发抖，这个被她废了又立的儿子，见了她总像老鼠见了猫。她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费尽心机夺来的天下，最后还得还给这个连杀鸡都怕的儿子。就像小时候玩丢手绢，绕了一圈，手绢终究要落在原来的地方。 迁回上阳宫那天，她没让任何人送。坐在牛车上，看着洛阳的城墙一点点往后退，忽然想起高宗带她去骊山温泉，那时他还没病，能把她抱上摘星楼，指着远处的烽火台说"这是咱家的江山"。她当时偷偷掐了朵石榴花，插在他的朝冠上，吓得太监们魂飞魄散。 李显得来看她，手里捧着件织金的披风。她没接，只是指着窗外的石榴树："当年你父皇在这树下埋了坛酒，说等你登基那天挖出来喝。"李显得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儿臣不敢"。她忽然笑了，笑得咳嗽起来，眼泪混着咳出的血落在衣襟上，像极了那年落在朝冠上的石榴花。 临终前，她让人取来纸笔，写下"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合葬乾陵"。张易之哭着说"陛下何必委屈自己"，她却摸着那枚太宗赐的玉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个"李"字，这么多年被她的体温焐得温润。"我这一生，当了皇后，当了太后，当了皇帝，够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终究...还是李家的媳妇。" 乾陵的无字碑立起来那天，下了场小雨。碑上没刻一个字，却比任何碑文都清楚——她夺了李唐的天下，又还了回去；她杀了李家的人，又护着李家的根。就像那朵藏在凤凰翅膀下的李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终究落进了自家的泥土里。 参考书籍：《旧唐书·则天皇后纪》《资治通鉴·唐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