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排长队那天，离婚窗口比结婚的多三倍。 红本与绿本 2024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民政局门口的队伍拐了三个弯。穿红棉袄的大妈举着糖盒给新人发喜糖，转身看见离婚登记处的长队，啧了声：“这队排的，比隔壁结婚的多三倍。” 陈璐裹紧羽绒服，数着前面的人头——还有17对。她手里捏着户口本，封面被汗水浸得发潮。旁边的周明低着头刷手机，屏幕上是昨晚没吵完的架：“你妈又来催生，她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我妈也是为咱好！” “下一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喊了声，声音带着倦意。陈璐拽了拽周明的胳膊，他猛一抬头，手机差点掉地上，屏幕还停留在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 离婚窗口的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通知：“办理离婚登记请先填写《离婚冷静期申请表》”。可没人看，大家都低着头，要么玩手机，要么盯着脚尖，像一群被霜冻住的庄稼。 隔壁结婚登记处却热热闹闹。穿婚纱的新娘正给新郎整理领带，摄影师举着相机喊：“笑一个！”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把红本本映得发亮。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去，指着红本问：“阿姨，这是糖纸吗？” 陈璐想起自己结婚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周明骑着电动车来接她，后座绑着个红气球，说：“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她当时笑得直不起腰，说他傻，现在才明白，那时候的傻气，多珍贵。 “姓名？”工作人员抬头问。陈璐报了名字，周明的声音却低得像蚊子哼。工作人员指了指表格：“财产分割这块，你们写‘无’？房子呢？” “房子归他。”陈璐抢着说。周明突然抬头：“归你！我搬出去。”“谁稀罕！”“你不稀罕当初吵着要加名？”两人又杠上了，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扎得周围人都安静了。 后面排队的大姐叹了口气：“我跟他啊，就为了谁接孩子。他说我天天在家闲着，接个孩子怎么了？可我从早到晚带孙子，比上班还累......”旁边的大哥闷头抽烟：“我那口子，天天查我手机，就因为我给女同事点了个赞。” 结婚窗口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原来新郎紧张得把戒指戴错了手指，新娘笑着捶他：“笨蛋，是无名指！”陈璐看着那对新人，眼眶突然热了——她和周明刚认识时，他也总犯傻，买奶茶记错甜度，看电影买错场次，可那时候，她觉得他笨得可爱。 “签吧。”周明把笔递给她，指尖碰在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陈璐的名字签得歪歪扭扭，墨水晕开，像一滴没忍住的眼泪。 走出民政局时，风刮得更紧了。周明把离婚证塞进兜里，掏出手机：“我妈问咱中午回家吃饭不......”陈璐愣住了，他也愣住了，随即苦笑——这么多年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 结婚登记处的新人正出来，红本本举得高高的，跟举着块暖手宝。离婚的队伍还在长，有人在吵架，有人在哭，有人像陈璐和周明这样，沉默地站着，看着对方冻红的鼻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冬天，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要不......”周明搓着手，哈出一团白气，“去吃碗面？我知道有家店，羊肉汤熬得特浓。”陈璐没说话，脚却跟着他往街角走。 民政局门口的队伍还在动，红本和绿本在阳光下交替闪过。其实啊，结婚和离婚，就像天气，有晴有阴。只是别让一时的风雪，盖住了曾经的暖。就像那碗还没端上桌的羊肉汤，或许吹吹，还能喝出点热乎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