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女的长得确实好看，早些年流行做衣服的时候，她手艺好，开了一个成衣铺，给人做衣服，挣了些钱，眼界就高了起来，多少年了都没嫁出去。 村头的老槐树下，总有人念叨她。王婶摇着蒲扇说：“当年镇上书记的儿子想娶她，她嫌人家没文化，现在好了，人家当老板了。”我妈听见了总叹气：“她那是心里有坎，你们不知道。” 我小时候总蹲在她的成衣铺门口看她做衣服。她裁布时手腕一转，剪刀“咔嚓”几声，领口就成了好看的弧度。有次我妈让她给我做件花裙子，她连夜赶出来，裙摆上绣着只小蝴蝶，针脚密得像天上的星星。那天我听见她跟我妈说：“婶，我不想将就，一辈子太长了。” 后来成衣铺关了，她去县城开了家服装店。有年冬天我去买羽绒服，看见她正给一个老太太改裤子，不收钱，说：“您跟我妈同岁，这点活不算啥。”老太太临走时塞给她袋红薯，说：“我儿子在外地，要是你不嫌弃……”她笑着打断：“阿姨，我过得挺好。” 去年村里修族谱，我去她家登记信息。她书柜里摆着本旧相册，翻到中间一页，有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站在她的成衣铺门口，手里拿着件刚做好的中山装。“这是我叔家的表哥，当年他说等退伍就回来娶我，结果在抗洪时没了。”她指尖划过照片，“那年我刚把成衣铺扩大，想着等他回来就结婚。” 正说着，门口进来个快递员，捧着束向日葵：“张女士，您的花。”卡片上写着：“妈，下周带您去拍婚纱照。”她笑着拆包装：“我儿子，在外地开摄影工作室，总催我找个伴儿。”我这才知道，她当年领养了个弃婴，怕耽误孩子，一直没提再婚的事。 上个月村里办年货集市，她回来摆摊，卖自己设计的唐装。有个老头蹲在摊位前，指着件蓝色缎面棉袄说：“这件我老伴穿肯定好看，就是她腿脚不利索，没法来试。”她掏出软尺：“您说尺寸，我免费改，改到合适为止。”老头后来成了常客，天天来帮她看摊，两人总凑在一起说布料好坏。 前几天去县城，看见她的服装店门口挂着红灯笼，老头正踩着梯子帮她贴福字。她仰头递胶带，阳光落在两人脸上，像幅暖融融的画。路过的王婶跟我说：“谁说她没嫁出去？这日子过得，比谁都甜。” 回家的路上，想起她曾说：“好的感情不是急着凑成对，是哪怕晚几年，两个人也能并肩站着，看同样的风景。”原来真正的眼界高，从不是挑三拣四，而是清楚自己要什么，哪怕等得久一点，也不委屈自己的心。
